“我向你保证,我在此之前从未了解过此事。”罗嘉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莉莉丝无悲无喜的神情骤然变得危险起来。“我的一位……朋友说过,预言是命运用来玩弄信者的工具。”
他寻找着语言,内心一部分也为此恼怒,甚至唾弃。他为什么要向一个陌生人自辩?难道头脑清醒不是他们与生俱来的职责吗?难道他要为了生存一遍遍这么自我证明吗?
……好吧,他需要。罗嘉气息一滞。人们都只关心一样东西看起来是什么样,而不是它的本质。
这很公平。他闷闷地想。他不了解人,人也不了解他。虽然还是没有缓解不开心。
“无需焦躁。”莉莉丝伸出一只手,挡住了他接下来的解释。“事到如今,我们恐怕也都只是女王借以娱乐的玩物罢了。您应该也明白她眼中的享乐是何等扭曲。那么,您是否愿意合作呢?”
她的神情很真诚,足以引发无来由的信任,更何况她的言论确实有理有据。罗嘉本想同意的……但雪莱的声音突兀地出现,丝丝缕缕缠绕着他的心神。
“恶念并非恶行的必要条件。假如做事合情理就不会出问题的话,我们就不该存在了。”
他抬起的手缓缓放回了扶手上。
“我和我的同伴只是碰巧经过,既然这里没有我们的目标,所谓女王和我们也没有联系。我们会立即离开,以免所谓预言真的实现。”
没有等莉莉丝的回应。他就跳下了那把不太合适的椅子,重新踩回坚实的地面。“走吧,纳瑞克。也向您告别,希望您的故事能有个圆满的结局。”
纳瑞克盔甲的叮当声跟了过来。罗嘉压抑住内心的不适。他并不讨厌莉莉丝,也并非不为这个故事动容。但她所说的太晦涩,而且显然有许多被刻意隐去的部分。
隐瞒是不能带来合作的。维克多和福格瑞姆也许完全不介意品尝对方的鲜血,但他们对彼此的了解足以交付后背。在这方面,他觉得有必要对自己的监护人学习。
六步、五步、四步……他默默数着自己和门槛的距离。如果在跨出前,莉莉丝向自己解释,那么他会愿意听。如果她错失机会,他也只能心存遗憾。
“请停一停。“在仅剩一步时,莉莉丝开口了。
罗嘉停在原地,慢慢转过身来,把他能感受到的耐心呈现在脸上。对,就是这样,罗嘉,你做得很好,哪怕福格瑞姆也会夸赞你的。虽然他总是在夸赞你。
他等待着道歉,或者是解释,并准备好了对应的策略。然而就像那句泰拉的谚语:好运独行,噩耗结群。今天的意外一个接着一个。
在听到莉莉丝的声音前,远处响起的喧闹抢先回应了他。纳瑞克猛地上前一步,侧耳倾听片刻:“是武器和喊杀声……”他嗅了嗅空气,神情笃定。“有人在敲打兵刃助兴,他们很兴奋,也很焦躁,甚至……不耐烦。”
“一点儿不错。”莉莉丝镇静地坐在原地。“她们正是死亡嚎叫神殿的狂嚎女妖,凯恩凶恶的新娘。幼王,请不要跨出这道门,因为她们渴望死亡,尤其是您的死亡。”
一种森寒浸透了罗嘉的四肢,并非出于恐惧,死亡并不足以恫吓年轻的原体。那是愤怒,因为此前的好意而愈加热烈。他的眼睛瞪大,没意识到自己的脸上已经完全褪去血色。
“你在威胁我。”他嘶嘶说。
“绝无此意。”她摇摇头,“我在试图阻止这件事发生。”
罗嘉厌恶地盯着少女。“你大可以不这样做,然后看看结果如何。”
“请别孩子气了,幼王。凯恩新娘并非我能阻止的,他们早就和自己的神一样疯癫了。”
“如你所言。”一個声音用未知语言冷冷地说,“那我们明眸的少女神看到了什么好法子吗?”
罗嘉后退一步,退到纳瑞克身侧,圣杯骑士早就举起了雷击石。他警惕地看着门口新出现的女战士们。她们的护甲是骨白与嫩绿色赏心悦目的交汇,轻便而贴身,勾勒出过分纤细的曲线。
和典雅的盔甲不同,她们的面容几乎都凝固为怒火和疯癫,臂弯和头上都看不见头盔。即使不少战士满覆疤痕的面容暴露在空气中,仿佛渴望被命中一般。她们不怀好意地盯着罗嘉,武器叮当作响,吐着陌生的语言,罗嘉可以从声调和神情中猜出那不是什么好话。
队伍最前头,也是刚刚发话的高挑女性举起了兵刃,喧闹声随之寂静,但仍无法阻止零零散散投来的恶意眼神。肤色黝黑,鲜红长发高高束起的女郎冷漠地打量了罗嘉两人一眼,又转向莉莉丝。
“你存心阻止我们,甚至让一个外族亵渎了神王的火焰。”她换回了科尔基斯通用语,但是依旧残留着奇异的口音。自右眼到下颌的一道伤疤随着说话扭动,为艳丽容貌更添英锐之气。
长裙曳地,乌发披散的少女神色不变。“首先,赫莉本,我们和所有科尔基斯人同属一族,我们的灵魂有着一样的质地。其次,你知道我做不到那点。是阿苏焉的火焰选择了他,我只是遵从敕令而已。”
“但是阿苏焉已经死了!”赫莉本恼怒地挥了下剑,“你本可以阻止的。但你却让那淫妇的使者成为了我们永恒王的备选,真是天才。”
“谨言慎行,赫莉本。”莉莉丝微微蹙眉,“幼王是命运的重要节点,但并非无厌女王的同谋,我能感受到。”
女战士哼了一声。“我乐意叫什么就叫什么,她践踏了我们的家园五次,我为什么还要保持无聊的礼貌?我可不像你,莉莉丝,沉溺于无聊的幻想和诞妄中。”
“伱知道我常常是对的。”
“这就是我为什么还站在这里和你说话。”
“把刀收回去,我就不要求你对永恒王履行跪拜的礼节。”
“你还可以按律法把我的头砍下,插在王身后的钺斧上——如果你还能在伯利恒找到他们的话。”
“收你的口舌吧,赫莉本,你知道你不能在神庙溅王的血,哪怕是准王。”
“诸神和律法都死了!”赫莉本猛地举起剑,剑尖直指莉莉丝的咽喉。后者神色一派冷静。“但你对他们的信仰没有死,不然你何苦在这凋敝荒城同我们一道徘徊呢?”
女战士啧了一声,将剑放下。“我只是为了杀更多淫妇的奴仆。说吧,你要我做什么?”
“把我们的准王送到内城。”莉莉丝轻柔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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