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低矮的地窝子,狭小的空间里挤了五个人。
外面滴水成冰,他们却个个穿着单薄的破袄,上面脏兮兮的,几个人的袖口、下襟都破成了布条。
刘俊蜷缩在烂草堆子里,忍不住翻了个身,动作扯动左脚上捆着的麻绳,带动身旁早已熟睡的同伴发出细微的闷哼声。
那人迷糊间抬起手蹭了蹭鼻子,嘴巴吧唧几声又沉沉地睡了过去。
原来这五个乞丐一般的年轻人脚上竟被同一根绳索牢牢捆着。
刘俊听着地窝子外面呼啸的北风,整个人毫无睡意,眉头紧锁。
“左脚上绑着的麻绳将我们五个人串在了一起,手却从来没有绑住。”刘俊心里想着:“我可以偷偷解开绳索,然后趁建奴不注意悄悄逃走。”
“外面寒风呼啸,积雪未融,我缺衣少食,恐怕撑不过一晚。”他思虑着:“但一到白天,建奴盯得紧了,众目睽睽之下想解开绳索根本办不到,再想走就难了。”
“况且建奴也根本没把大家当人看,繁重的劳作,整天只给一个窝头,动不动就是鞭挞,早晚也是死在这山里。”
他们这群人,瘦弱的早已被拖死,让人随便丢在不远处的山沟,化作了野兽口里的血肉,强壮些的也都只剩下了一副干瘪的骨头架子而已,都在熬一日是一日。
刘俊的前身就是经不住这样的煎熬,在饥寒交迫中死在了这个地窝子里。
这样的事情每天都会发生,看这地窝子里现在还剩五个人,明天一早可能就醒不来这么多了。
刘俊穿越到这个世界虽然刚刚两天,但刻意留心打听之下已经对身边的环境了解了个七七八八,对此更是见怪不怪。
穿越后,前身的记忆只留下极为模糊的少许,他只能一边观察,一边从身边人偶尔的交谈中一点点了解这个世界。
大明万历四十七年,萨尔浒大战结束不久,白山黑水的建州女真腹地。
那些短粗精悍,厚厚毡帽后面挂着细细金钱鼠尾的守卫正是气势如日中天的建奴,而包括刘俊在内的这些顶着鸡窝一样的发髻,五人一串整日凿石修寨的明朝人则是被俘的明朝边军。
刘俊紧锁着眉头闭上眼睛,脑海里一直在思索着脱身之策。
地窝子也是这群被俘的明朝边军自己修的,它狭小闭塞,密封做得很好,尽量做到保暖,以免窝在里面的人轻易就被冻死。
不可避免的,里面空气很难流通,就充斥着一股屎尿混合的恶臭,给人一种尸体腐烂的错觉。
环境恶劣,缺衣短食,甚至奴役羞辱,这些刘俊暂且都能忍受,前世他便是以坚韧不拔,冷静果决深得领导同事的信赖,屡屡被委以重任。
只可惜缅北的那次行动当地警方实在是拉垮,自己又是百密一疏,虽说彻底捣毁了一个跨国犯罪团伙,拯救了百余名同胞,但自己却永远地留在了异国他乡。
原本,他是打算再撑一段时间,等到天气转暖再从长计议。
谁知白天工地上突然流言四起,说这个新寨不久就要建好,建奴留着他们没用,又徒费口粮,打算全部坑杀了。
只有那些早早投奔过去的阿哈也即包衣,因为协助建奴看管俘虏有功,才能留住一条性命。
抚顺、清河两仗,建奴抢掠了太多的人口,家家户户都分到了阿哈,边军俘虏中容易出现不安分子,可能觉得还是杀掉利索。
刘俊计划再观察几天,先规划好逃跑路线,再无论如何攒点吃食,一旦发现时机不对,就出去搏命。
逃跑的时间最好定在像此时一样的后半夜,此时那些守卫的建奴睡得正酣,协助值守的阿哈也在瞌睡打盹儿。
逃出一段距离后天色变亮,只要能撑得过严寒,天亮后或许就可以在深山里捕到一些小动物支撑下去。
刘俊闭上眼睛,呼吸渐缓,精力集中。不久,他脑海里的景象便穿过了这个狭小的窝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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