底下人闻言都“呜呜呜呜”地点头。
这时候隔壁的乙局也传达完了,封才贵能听到他们那边士兵传来的低声而又整齐的“明白”声。
他又扫了一眼自己手低下的士兵,沉声道:“大家怎么都还含着衔枚,像个棒槌一样。”
“方才就地休息的时候,我不是让你们取下了吗?”
“呜呜呜呜”底下人一阵阵摇头,然后看着他的目光中便满含着幽怨。
封才贵视若无睹:“都取下来吧,再休息一炷香时间,约莫就该进攻了,口干的可以先喝些水。”
众人都窸窸窣窣地将口中的衔枚取下包好,待看到封才贵又往把总那边走了,白德三就偏过头对着身边的孙新桥小声嘀咕道:“咱们百总才是个棒槌,他之前分明就没让我们取下横枚!”
“我看乙局一早就让取下了。”
“肯定是这老小子又忘了,害得我又多流了这么多的口水。”
孙新桥没有理他,他甚至觉得可以让大家取,不该让白德三取。
这家伙话忒多。
他只是用帕子将衔枚擦干净包好,又打开水壶小口地连抿了些水,然后就坐在那里长长吸气呼气,调整自己的状态。
白德三见孙新桥不理他,觉得无趣,又用胳膊碰了碰另一边的翟凤山,指了指自己的水壶。
紧张的翟凤山这才想起该抿几口水了,慌里慌张地取下水壶,发出铛铛的轻响。
队正不满地伸着脖子瞪了他一眼,翟凤山立马又吓得不敢再动。
可他方才经白德三一提醒,突然又觉得很渴,左右为难。
翟凤山是个新兵,他们这个小队除了队正和两名伍长之外,也就白德三、孙新桥寥寥几个老兵,大多人都没有参加过半年前的孛罗埚之战。
剿匪倒是参见过几次,但榆林铺战兵队不成文规矩,同鞑子打过仗,那才算真得上走出新兵营,不用再替老兵排队打水了。
昨夜真刀真枪地和鞑子们打了一仗,也没有觉得他们厉害到哪里去。
或许是夜里的原因,鞑子们的弓箭准头远没有老兵们吹嘘得那么吓人,被前面鸟铳兵们砰砰砰几排一打,立马就蔫了。
倒是最后一队骑兵的决死冲锋吓了他一大跳,可最终也没能冲透厚厚的长枪方阵。
他实在不明白怎么其他明军一对上鞑子就会被撵得哭爹喊娘了?
翟凤山倒是蛮希望能和鞑子们堂堂正正地打上一仗,然后用手中长枪正大光明地挑落狗日的鞑子头,让他跪在操守指挥大人面前认错。
想着想着,翟凤山好似真的已经成了战斗英雄一样,顺其自然抓起葫芦“咕噜咕噜”喝了一大口。
与此同时骑兵大队阵前,周勤狠狠地盯着他的部下们:“这两仗下来,少说也得有七八百匹战马!”
“我听说狗日的李顺打算跟刘大人要求给他们一人三马,就他们夜不收骑马?当我们骑兵大队都骑骡子的不成吗!”
“等会儿鞑子大营火光一起,我们就一起冲锋,快速地越过前面的步兵,杀透鞑子大营,堵住后面,别让一个鞑子跑了!”
他又低声说:“老子虽然也跟大人出生入死过,但毕竟是外堡过来的!”
“连带着你们也跟着我在底下受气!”
“这回,咱们可一定得争气啊!”
另一边,李顺神神秘秘地蹲在他的部下们面前:“刘大人将最重要的任务交给了我们……”
……
一声奇特的鸟鸣。
这时候前排有铠甲的人都早已经穿戴完毕,队正看到旗总旁边举起的旗枪一个向前的手势,就压着嗓子道:“出!”
翟凤山压下兴奋的心情,随着前面的人向前进发。
前面的长枪兵穿着铠甲,虽然他尽量压着摆动的幅度,可甲叶晃动摩擦,依然发出轻轻的刷刷声。
翟凤山站在第三排,铠甲还没有配备到这里,他低头看着前面白德三他们月光下微微反光的铠甲,心里说不出的羡慕。
行进的方阵队列被山谷中的杂乱的大石头打乱成无数细碎的小队,又不停地汇集、分割,好似溪水一样源源不断。
六百多榆林铺士兵排成六排沉默地行进着,月光照在前排士兵们的明盔上,好像一条银白色的链条。
第一司在第一线展开他们所有的两旗长枪兵,后面紧紧跟着所属鸟铳兵。
他们不时用余光看向中间的把总旗,尽量保持全线的齐整。
距离鞑子大营还有五六百步的时候,模糊的把总旗枪稍稍往前前倾,队伍的步幅立马便加快了不少,变成了快步行进。
士兵们低低地喘气,却没有任何人说话,只有越来越密集的脚步声和铁器碰撞的轻响。
快步很快又变成了小跑,翟凤山心跳加快,双手抓住枪杆,尽力让它不要晃得太厉害。
他一边跑着一边向前张望,鞑子大营的篝火已经近在眼前。
在营地隐隐约约的帐篷里,上千的鞑子正在酣睡,整个营地依然一片安静,茫然不知他们着手劫掠的汉人已经摸到了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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