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武将们都不说话了,袁应泰正要开口点兵,监军副使张栓却是望了堂下众人一圈儿,悠悠道:“本官觉得不妥。”
崔儒秀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却见张栓站起身朝着袁应泰抱拳恭敬道:“先前熊经略在时,大家探讨多次,定下的方略是清楚的。”
“即据城坚守,倚城而战,轻易是不和建奴野战的。”
“萨尔浒一役,天下精兵为之一空,现如今咱们辽东,除了陈总兵等几支客军,多是这一年新募的,上过战场杀过人的,可以说十个里面难有一个。”
“各位大人,咱们平心而论,这样的兵,真的能在野地击退老奴吗?”
崔儒秀道:“张副使这样说,是要置贺世贤于不顾吗?”
张栓道:“贺总兵麾下是辽东少有的敢战老兵,他们被围,本官亦心痛不已。”
“但他违背之前方略,未接都司府军令,便擅自率军出城,白塔铺一马平川,无险可守,已然是陷入了死地,莫非我们还要将错就错,再铸成无可挽回的更大过错不成吗?”
李光荣听了连连点头道:“张大人说的是!”
“贺世贤咎由自取,咱们可不能再上了老奴的恶当了啊!”
张栓瞪了李光荣一眼,继续对着面色不愉的袁应泰道:“袁经略,本官以为,野地浪战,是以我之短攻奴之长,只有据城防守,相机救援,内外夹击之下,才有可能打败建奴!”
“这一战,单是白塔铺这个战场,我们就已经败了。”
“为今之计,只有选一处劲旅,急往沈阳,固守住城池。”
“那么,老奴即使吃掉了贺世贤,也难撼动我辽沈防线分毫,我们就还有机会。”
崔秀儒冷哼道:“精兵都打完了,单守着空城,还有什么机会?”
张栓道:“据城防守,先守上几场,新兵就变成了老兵……”
袁应泰犹疑不定,他分明记得,半年前,熊廷弼还向朝廷请粮请饷说要收复抚顺的,怎么到他一接手,这些兵马连出城野战都不行了?”
那边张栓还在慷慨陈词,堂下的一个老将却是紧紧地皱起了眉头。
这位老将约莫六十多岁,是一名副将,官衔在眼下总兵满堂的都司府大厅里说不上显眼,可也没有一个人敢于轻视他。
因为他还有一个响当当的名号,那便是戚少保的侄子,当代戚家军的掌舵人戚金。
戚金年轻时也曾入朝抗倭,正好也被分在刘綎麾下,所以同贺世贤也是几十年的老相识。
军情紧急,这帮人仍在吵个不停,他早就失去了耐心。
张栓所谓的“老成持重”之言还没说完,他黄钟大吕般的嗓音便在堂中响起道:“刘俊派来的人已经说清楚了,贺世贤是收到了都司府的军令,才过浑河去救奉集堡的。”
“尤总兵方才也说,他也看到军令了。”
戚金说完看了尤世功一眼,对方点头道:“不错,确实是都司府的大印,我们不会走眼的。”
“之后,调我回辽阳的军令我也给袁经略看了,不是作伪,但袁经略又并不知情。”
崔儒秀摆手道:“出了奸细,我们正在排查,先不必说这个了。”
戚金道:“不是末将要说,是张副使和李总兵口口声声贺世贤无故出城。”
张栓面上一滞,歉然道:“戚老将军,是本官唐突,但往救确实不妥。”
戚金摆摆手道:“话虽是如此说,但眼睁睁看着贺世贤被围而束手旁观,戚某实在是于心不忍。”
说罢他站起身道:“还请经略大人准许末将带麾下士兵相机救援!”
“经略大人放心,如果事不可为,末将便徐徐撤退,一定首先保麾下士兵周全。”
陈策也叹了口气道:“张副使其实说的有道理。”
“但军心士气这种事,不是一句壮士断腕可以讲得通的。”
“白塔铺确实不是理想的战场,但这次我们救都不救,以后儿郎们就不敢再跟建奴打仗了!”
“养成了老兵,那也是兵油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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