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杨队长的问题,陈凡默默抽了口烟,沉吟几秒后,才转头看着他,轻声说道,“关于这个事,解释起来有点复杂。简单一点说,就是要考虑到如何以点带面、促进区域经济协调发展。
当区域经济繁荣之后,就会产生虹吸效应,吸引来自周边的人力和其他资源,继续推动本区域的发展,而在这个发展过程中,受益最大的自然是龙头企业……”
不等他说完,杨队长就举手投降,“停停停,你讲的这些东西,我是一点都不明白,听得我脑阔疼。”
什么虹吸、什么区域协调、……,都是些什么东西?欺负俺只有初小学历是吧?
陈凡很无辜地耸耸肩,“是你先问的嘛。”
杨队长眨眨眼,歪着脑袋想了想,“你的意思是不是,今天我们对他们更好一点,以后对我们就更有利?”
陈凡点点头,脸上满是惊讶,“队长,你会总结了啊。”
杨队长翻了个白眼,笑骂道,“你直接这么说不就完了,还扯那么多。”
陈凡有点无语,“你问原因,我肯定要解释清楚啊。”
能解释的都是大而化之的,更具体的又不好说,他也只能这么糊弄。
卢家湾的副业发展得很好,现在其他生产队是没有本钱、没有资源,只能跟着卢家湾干。
可等以后他们也完成原始积累,会不会甩开卢家湾单干呢?
从事物发展的规律来说,这个结果几乎是必然的,没有人愿意甘居人后、尤其是当一个集体里面人数特别多的时候。
即便大部分人都想“讲道义”,可绝对少不了起异样心思的人,毕竟谁都想赚更多。
而以几年后的社会情况,只要他们敢单干,那就必定会成功!
所以陈凡在这一阶段的计划,就是把潜在的“对手”绑在卢家湾的战车上,不仅要做朋友,更要做战友,从而提前化解难题。
分出去的工作岗位就是第一步。
他已经跟杨书记和张队长聊过,今年不仅要继续带着甘家村等本公社的四个大队发财,还要帮他们建立起初步的副业公司体系,并带着愿意加入进来的其他公社一起发展。
至于卢家湾自己,则需要逐渐从农业体系里面脱离出来。除了必须完成的粮食生产任务之外,未来会往工业方面深入发展。
还没开建的“卢湾工业区”,就是卢家湾工业发展的起点。
等到那个时候,卢家湾用了近两年时间培养出来的基层管理骨干,比如熟食作坊的管理人、熟食店的店长、运输队的船长、养殖场的场长、6队陶器厂的厂长,呃,这个好像就是杨队长?
嗯,当然也包括各个小队的队长、民兵班长、排长这些人,都将是未来“卢湾集团子公司”的领导班子成员。
想要“以工带农”,首先就要有能够支撑起工业发展的人才,这些人才从哪里来?
还不是只能从卢家湾里面来挑选。
同样是服装厂的缝纫工,如果技术一样、能力相同,要提拔小组长的时候会优先考虑谁?
当然是卢家湾的人呐。
那么这个人升了职,谁来替他的位置?
单靠卢家湾自己,除去老人和孩子,能顶上去的能有多少?
何况这些大部分都要作为后辈人才去培养、又或者等时机成熟,放他们出去创业,成为卢家湾的卫星公司。
最后基层岗位,还不是只能依靠其他生产队、甚至其他地方的人。
这种事在十几年后,完全不是问题,只要有钱,直接招聘、几万人都能招到。但现在却是一个需要长年累月才能完成的计划。
陈凡是策划人、负责拟定战略,杨书记他们几位大队部领导,便是执行人。
至于其他的店长、队长、班排长,当然就是工具人。
等着听领导安排就完了。
想知道现在这么做的原因?杨队长就是例子,陈凡给他解释战略发展思路,听得懂吗?!
知道对自己有利就行,反正以后升职加薪都是真的,其他的别想太多。
……
陈凡见杨队长抽完烟,乖乖下沟继续挖甲鱼,也就不再多待。
对着烟嘴吹了口气,烟灰霎时飞散,烟锅里立刻干干净净。
他站起身将烟杆背在身后,挥手打了个招呼,将双手背在身后,跟个小老头儿似的,踮着脚离开。
杨队长带着人在这里挖甲鱼,旁边的农田里面,也有人在忙碌。
稻田里,不再是刚秋收时的一处处稻茬,而是呈现大片的黑色,只有少数地方留着没烧到的黄色。
恰好今天下了点小雨,便有上了年纪的老农挥着竹鞭,赶着车将发酵过的农家肥拉过来,用长瓢舀起来,抛撒到稻田里。
伴着湿润的泥土,肥料很快便和草木灰、土地混到一起。
回头还要再撒一遍化肥,然后等灌溉渠的鱼捕完之后,就会从河里抽水进来,将沟渠全部灌满,并用水浸泡这些稻田。
直到一个冬天过去,肥料浸入泥土,来年春耕时,深耕一遍,再进行种植,只要不发生病虫害,来年一定能迎来大丰收。
这就是养地。
陈凡一路打着招呼,回到6队,却没有回家。
他先推开知青点的大门,走进去看了看。
空置了小半年,院子里显得有些破败。
门口处新盖的学习室还算正常,这里被小队当做孩子们学习的地方,还在上学的孩子放学后,一般都先到这里来写作业,之后才会回家帮忙干活。
用杨队长的话来说,这里走出过20个大学生,有文气在,学生在这里学习,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而且这里有不少学习资料,从小学到高中的都有,还有不少最近那批知青留下的课外读物,孩子们也喜欢在这里逗留。
哪怕看看课外书,也比回家去干活舒服。
他们在这里学习,杨队长便把打扫卫生的工作交给了他们,院子里也还算干净。
但房子不住人,就会破败得特别快。
何况这里还是稻草顶的土墙屋。
陈凡抬起头看去,屋顶的稻草有不少已经残缺,没了人修补,显得房子凄凄惨惨戚戚。
门窗倒是完好无损,可窗棂上已经积了厚厚的灰尘。
他走过去轻轻推开房门,一层灰落下来,只能赶紧退后两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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