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里不觉有些好笑,之前杨队长还说给外面的招工比例太高,却没想到连人都没招满,……
想到这里,他眼珠微转,不解地问道,“镇上的人看不上,怎么其他生产队的人也不乐意来呢?”
半天没说话的肖烈文哼哼笑了两声,说道,“这也不奇怪,要是一年前,有这么些工厂公开招工,能让他们抢破脑子。
今年咱们不是帮他们办起了养殖场么,家家户户都搞养殖,坐在家里、一年都有一两千的收入,哪还看得上进厂那点工资?
除非是家里人太多、劳动力有多余的,还有一些年轻人图新鲜,才会过来试试。
说实话,能有600多人过来应聘,已经出乎我们的意料了哦。”
陈凡抠抠额头,原来是这样的吗?
杨书记看了看陈凡,见他没有说话的意思,便笑道,“没事。你是担心以后卢家湾的人不够,可现在还是足够的嘛。等以后工厂发展红火,工人都有高工资、各项福利也跟镇上看齐,那不是就有很多人过来了吗。”
陈凡抬头笑了笑,说道,“我不是担心这个。我是在想,卢家湾不像正规单位、更不是背靠工业局、商业局、供销社这样的国企,每年有大中专学生毕业,他们都能要到毕业生分配过去。
我们不一样,谁都靠不了,就连镇上的人都瞧不上。
哪怕以后我们发展好了,人家优秀的人才也肯定是想往好单位跑,谁会来我们这个队办单位呢?”
他环视一眼,见几人都注视着自己,便呵呵笑道,“咱们也不是华西村,能向上面要资源,还有大学生愿意过去。咱们就是个稍微有点起色的生产队,想要人才,恐怕只能‘自力更生’。”
杨书记听到这话,脸色变得严肃了许多。
他再没见识,眼前还有一个活生生的例子呢!
优秀人才对生产队发展的带动意味着什么,没有人比陈凡更能证明,自然也没有人比杨书记他们更清楚。
于是他深吸一口气,看着陈凡、毫不犹豫地说道,“你说要怎么办?”
陈凡笑道,“这次刘璐办了个服装培训班,就是最好的例子。”
杨书记微微一愣,眉头微微皱起,“你是说,我们自己培养?”
叶树宝瞪大眼睛,“自己培养?我们也能办培训学校?”
肖烈文和张队长也是面面相觑。
即便有刘璐的例子在,可那也是小规模的、关起门来自己人教、自己人学的一个应急之举,他们从来没想过会跟专业的培训学校联系起来。
几十年了,从50年代初、上面派技术员驻村,到后来中学教材将《工基》和《农基》列为正课,一直以来,农村都是被培训的对象,什么时候轮到我们办培训班、给别人讲课?
陈凡看看几人,笑着将两手一摊,“为什么不能呢?”
他转头看着杨书记,笑道,“这一次大规模招工,不也是要给他们培训的吗?一所正规的培训学校,也无非就是将这种培训方式加以固化、保留下来。
卢家湾需要的工种和工人数量都不少,可我们谁也靠不了、只能靠自己。与其断断续续的招人、培训,还不如直接办一所培训学校,源源不断地为我们自己培养合格的人才。”
顿了几秒,让他们有时间思考,陈凡扔掉烧完的烟头,再抽出一支烟点上,吐出一口烟雾,继续说道,“简单的工种就算了,像什么屠宰、拔毛这些,学都不用学,正适合不爱学习的人。
但是复杂一点的工种,比如服装厂的设计、打版、裁剪、缝纫,每一项其实都可以做到很专业,这个就需要进行专门的培训。
食品厂的检验也是,事关食品安全,位置不高、责任却很重,也需要脑子灵活、经过专业学习的人。”
陈凡掸了掸烟灰,笑道,“按照上次我讲的规划,卢家湾的副业公司会走上正规化的道路,而且规模也会越来越大。
一个南湖公社的‘卢湾工业园’不是我们的终点,而是我们的起点,在这个发展过程中,同时需要源源不断的专业人才。
所以我刚才仔细想了想,搞一所专业培训学校,很有必要。”
等他说完,杨书记呼出一口长气,正要说话。
这时旁边的肖烈文突然呵呵笑道,“这不就是20年前,我们搞过的‘土大学’吗。”
听到这话,刚才还有些紧张的杨书记几人不禁心情为之一松,纷纷大笑起来。
所谓的“土大学”,并不是指后世那种与“土木”、“考古”或“农业”等相关的专业院校,而是在20年前,跑步前进时期,全国大部分地区都有的一种教学方式。
土大学一般由高中、甚至初中转型、或者支持而来。创办者则以公社或生产队为主,校园就在工厂的车间、以及生产队的田间地头。
课程设置的内容,也与生产紧密相连。
比如机械厂办的“某某机械厂大学”,学的就是钳工、锻工、车工等等内容,教课的老师有两类,一类是原来中学里的任课老师,主要教授文化课,人称“文教授”。
另一类则是工厂里面的老师傅,负责教授专业技巧,被称为“土教授”。
生产队亦然。
当年各种各样的“生产队大学”也不少见。
“文教授”也是那些中学、小学里的文化课老师,而“土教授”便是经验丰富的老农,又或者农机手、养殖能手、种植能手这些人。
虽然只是一阵风刮过,可这些历史上没有确切数量记录的土大学,还是为工厂、农村培养了许多“专业人才”。
别笑。在这场“土大学”风潮之前,全国很多地方的老农,其实并不懂得科学种地,他们很多人还在沿用老办法,凭着“祖宗经验”耕种,效率低到可怜。
最简单的一个例子,春耕。在土大学之前,不少地方并不懂翻耕的技巧和原因,种水稻要怎么耕、种小麦和玉米又要怎么耕,他们并不清楚,而是按照老一辈传下来的经验去耕种。
正是有了土大学的出现,由农业专家撰写的“精耕细作”方式,才第一次在全国得以普及。
还有育苗,也是有了土大学的推广,才有了更多、更科学的育苗方式,缩短了育苗期、并让秧苗的存活率更高。
所以,尽管土大学在短短的一两年后,便如同来时一般、又迅速消退,但老一辈不少农民,都还记得非常清楚。
毕竟那可是让农民赖以保命的耕种本事,就这么一分不要教了出来,很难不让人记住。
以至于陈凡这么一说,肖烈文立刻就想到了当年的土大学。
等笑声停歇,杨书记斟酌了一会儿,眉头微微皱起,说道,“土大学的办法不错,副业公司里面也能出几个‘土教授’。”
他说着抬起头来,左右看了看,脸色有些为难,“就是这个土大学,当年确认了是错误的,如果我们再办?”
陈凡当即说道,“我们又不是办土大学,就是办个技能培训班而已。连学校两个字都不提,更别说大学。
到时候就说是技术培训班,专门给卢家湾工厂培养工人,敞开门办学,不要学费,只收住宿费和生活费,培训合格的,择优录取。
我就不信了,谁还会跟土大学联系起来。”
听到这话,张长江、肖烈文几人都转头看向杨书记,毕竟他才是卢家湾的掌舵人。
杨书记咬了咬牙,“行,就这么办!”
连副业公司都办起来了,还差一个“土大学”?
谁要是说卢家湾不能办这个学校,他老杨也不是吃素的,不办行啊,你们负责给我解决人手问题,否则就是破坏农村发展副业经济!
不就是扣帽子吗,跟谁不会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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