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大富确实死了。
同住屋檐下,昨晚还说说笑笑活生生的人,一觉睡醒人就没了,连尸体都凉了。
兔死狐悲,物伤其类。
看到这一幕的脚夫无论是视觉上,还是心理上都有种难以言喻的悲戚弥漫,这种情感与关系亲疏无关。
就在众人不知如何是好之际,听到动静的徐班头也赶了过来,看到死在床上的韦大富,嘴里也不知咕哝着什么。
许是那眉心眼增强了五感的缘故,刘慎隐约能听到他嘴里咕哝的是:“晦气……”
参与昨晚挑石像的脚夫皆是默然,因为他们大致都能猜到韦大富的死因——累死的。
现在想来,韦大富昨晚就累的吐血了,后来面色红润,不见丝毫疲惫之态,应该就是身体的应激反应,也就是俗话说的回光返照了。
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徐班头管码头的一众苦力,自然也见过累死的人,故而也没多说什么,只自掏腰包拿出一两碎银,让下面的人挖个坑把人埋了。
至于什么抚恤?赔偿?
提都没提一嘴…
毕竟,韦大富的卖身契还在赤水帮,他不仅是码头的脚夫,名义上还是赤水帮买下的仆役。
在这個社会里,仆役死了,主家要是有点良心,会给死者家属一些抚恤金;
主家要是没良心,就地把人埋了,官府也不会多过问。
毕竟死的只是个奴籍仆役。
而像赤水帮这种江湖帮会,本就很难和‘良心’二字扯上什么关系,即便上面有抚恤金发放,估计也落不到死者家属手中。
人的悲喜并不相通。
几个看热闹的脚夫笑呵呵的分了徐班头的一两银子,在码头附近的树林里挖了个坑,把韦大富的尸身埋了。
没到晌午,便处理好了…
午饭时还有人讨论讨论,待被徐班头警告之后,便没人多嘴提及了。
待到晚饭时,大家嘻嘻哈哈的闲聊着家长里短,除了与韦大富住在同屋的人,其他人仿佛忘记了曾经有过这么一个人在。
刘慎坐在床边,心头像是压着了石头似的,压的他喘不过气来。
而同屋的另外四人都在收拾东西,搬去其他房间住。
房间里死过人,而且还是躺在床上一觉没睡醒的横死之人,他们都觉得瘆得慌。
便是徐班头这样的人都觉得他们‘搬去其他房间住’的要求合情合理。
只有刘慎觉得有些悲哀…
同是卖身给赤水帮的,他仿佛在韦大富的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攒钱,赎身!’
夜色如潮…
原本的六人大通铺,此时已经变成了一人独居的大单间。
刘慎从韦大富的床底寻出一个钱袋子,打开一看,里面零零碎碎的银豆子加起来也就不到五两银子。
就这五两银子,还是韦大富在码头干了一年活,又是当壮丁,又是接私活,省吃俭用,连医馆都舍不得去攒下来的。
世人匆匆忙忙,所图的不过是这碎银几两。
偏偏就是这碎银几两,能解世间万种慌张。
刘慎以前不知道自己的命能值几个钱,现在看来,似乎也就值这区区五两银子。
他躺在床上长长的叹一口气,看着独居的大单间,嘀咕道:“大富啊大富,我能住上单间也算承了你的情,这钱……”
“明天,我给你送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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