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蛮夷狡诈,今日降他,明日叛我,其口中之言,不可以轻信。”
“况且这熊家寨的村民言辞闪烁,恐怕并不像他们所言对熊白所做之事一无所知,你又何必大发善心,替他们考虑呢?”
岂料骆安闻言摇头,感叹果然仇鸾不愧是京城勋贵出身。
虽然战阵经验丰富,但到底受家族荣耀和士人美德影响太深,不知世间变化。
“陛下确实是要在西南各处设置流民,尊重各地土司意愿设立卫所,但绝不包括此处。”
“正统年间,朝廷四征麓川,每次都是劳师远战,每次都是麓川群蛮见我军骁锐,便上表朝廷主动请降,而等我大军离开,便群起复叛!”
“是因为此地地处蛮荒,土司众多,朝廷不能实控,一旦有变,沿线州府收到军报都要半月之久,再上报朝廷,那时麓川叛军已席卷西南,早已不是派些兵士进山擒拿贼首便能降伏的了。”
“而此地处金沙江以南,土地肥沃,人口密集,路途相对通达,又有河运之利,通行四方,北无天险可守,若在此地设置军镇,命一大将统帅,一旦麓川再有变故,向北便可直击麓川腹地,不至于再像正统年间坐视蛮贼壮大,波及整个西南。”
“况且,陛下此次出征,是抱定了一战而定西南的心思而来,又岂会将如此险要形胜之地继续交给土司蛮人。”
听着骆安的话,仇鸾沉默。
“军镇卫所所用之民,所需之财何来。”
仇鸾问道,他心中已有答案。
“此地土司首鼠两端,百年不倒,积累大量财富,朝廷大军一至,当掠其人口,夺其土地,抄没其财,以作军镇所需,将其举族夷灭,传首西南各处,以警示西南群蛮莫有不臣之心,如此千秋万代,西南可永为大明边陲屏障,不复再叛。”
骆安语气铿锵。
而仇鸾却不为所动,随即幽幽的说道。
“若朝廷在此设军镇,需要自身法力高强者,以避免脱离战阵被轻易暗杀算计,影响朝廷大计,又不能用钦天监的豪门,以免豪强做大,可用者唯有天子近臣罢了,所适合者更不过二三……”
仇鸾抬头,他只是不愿意多想,但并不意味着他不了解随着明军在西南的高歌猛进,朝堂之上又兴起的暗潮汹涌。
“如今沐家遗孤迟迟没有下落,沐王府之位空缺,骆指挥,你是想学沐英,当云南王吗?”
骆安沉默片刻,方才抬头,说道。
“我已五十余岁,纵然受天子恩赐,受命禁军,讨伐各路妖魔,旅途危险,几次死里求生,若不是上天垂怜,早就客死西南了?为陛下的宏图而死,我心甘情愿,可我膝下只有一個幼子,我决计不愿让其再入禁军,以延续我骆家香火。”
“身后之事,我必须早作安排。”
仇鸾摇头叹息。
“万军死战西南,岂是为了你一家之富贵?”
两人沉默无言。
而面前槐林又至。
面前的槐妖早已通过熊家寨附近无处不在的槐树看到了两人来者不善。
此时林中阴风阵阵,槐木摇曳之间,枝叶哗啦作响。
四周的树木枝干都呈现一片血色,细细看去其上轮廓宛如人体之血管,其中有猩红色液体流动。
林中那棵最大的老槐木传来阵阵如女人哭泣一般的哀嚎声,令人脊背发凉。
两人持刀下马,纵然刚刚谈话彼此都有所不快,此刻还是相背而立,共同抗敌。
“骆指挥,刚刚的话,是你一个人的想法,还是朝中某些人想借你之口,抒发自己的不满,继而影响天子决断!”
仇鸾握紧了长刀,斩断飞扑而来的藤蔓,问道。
“自孝宗以来,中央衰微,朝廷仰赖天下豪门的支持,重文抑武,武将早不复洪武时期同级武将骑马,文官跪迎的辉煌了!如今天子圣明,大明中兴在即,仇指挥出身武勋之家,何必与那些通过科举跻身朝堂的天下豪门站在一处呢?”
骆安吐出一口青雀神火,烧的四周血藤惊恐退却,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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