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廊上。
月牙寂寥地挂在空中,四周星子黯淡,班长史国失魂落魄地站在一班宿舍门口。
此刻,王宇等人都挤在门口,双互搭着肩膀,没人出声,旁边的几间宿舍,门口也探出一个个黑乎乎的脑袋。
现场如死寂般寂静,彼此都能听到心脏的狂跳声。
班长史国眼睛没有焦点的站在门口,一向平静的脸上带着一丝没有血色的苍白、死灰。
他是刚刚从医院回来的,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来的。
在医院的时候他也见不到王强,因为对方正在ICU抢救,除了医生谁也见不到,不过等医生做完手术出来后,一句话就让他转瞬犹如坠入万年冰窖,心底发寒。
“尽力了,因为他双腿的肌肉全部炸烂,必须截肢,要不会有生命危机,通知家属过来签名没有……”
截肢两个字犹如一道响雷在他的耳畔炸响,现场整个人都懵了,至于医生后面说了什么,他已经不记得。
一路上,他也不知道是怎么回来的,耳畔边一直都是医生说要“截肢”的声音,还有就是跟王强在一起生活、训练、战斗的一幕幕,仿佛影视剧般,一帧帧在他的脑海中播放。
“班长,你以后不要叫我王强,就叫我老王,隔壁老王的老王。”
“我这个老王可是根正苗红,到我这一代,已经连续三代从军。”
如果醒过来的王强,知道自己要截肢,下半辈子要在轮椅上度过,他怎么接受得了……
一路上,史国的心脏仿佛被一把尖刀不停地插入,拔出,痛得无法呼吸。
虽然从入伍的那一天开始,他已经做好了面对生离死别的心理准备,可是真正面对的时候,各种各样的念头不受控制地涌入脑海。
邓华的声音,把他吓一跳。
“华子!”
史国看着面前的邓华,安静看着,顷刻,嘴巴微动,眼神渐渐恢复焦点,旋即扫一眼四周众人灼灼的眼神,无奈叹口气,苦涩道:“医生说他必须截肢了,将来只能坐在轮椅上。”
邓华身子陡然僵硬,不由后退两步,脸色“刷”的变得苍白,嘴唇微动:“为什么这样?”
“为什么这样?”
嘴巴呢喃着,最后,邓华的身子无力靠在宿舍门口的墙壁上。
刹那间,所有人都红了眼睛。
走廊上转瞬又寂静下来,起风了,寒风呼呼地吹着,月牙的半个身子也藏进乌云,整片天地都黯然无光。
咚咚!
许久,宿舍内的火箭手王宇连连后退,最后“吱呀”一声,无力跌坐在床上,眼泪哗哗的往下流,嘴巴颤抖,哽咽道:“为什么?为什么?”
一班跟王强关系最好的就是王宇,直接哭出来。
“王强他很努力,他说一辈子待在部队都行,为了进入侦查连,没有人知道他付出了多大的努力。”
小声呢喃着,王宇已经泣不成声,“他也是我们当中最勤快的一个,什么都愿意帮我们干,都是默默去做。”
“你们谁的衣服没洗,他都悄悄拿去洗了,晒干拿回来。”
“他最勤快了,他却没有了腿……”
最后,王宇的十指插在脑袋上,声音颤抖。
许久,宿舍的门轻轻掩上,窗外,月牙整个身子都埋在乌云中,昏暗的宿舍顿时伸手不见五指。
王宇的哽咽声在安静的宿舍显得格外清晰。
顷刻,不知道是谁,黑暗中,也哭出声音。
床位边上,陈陆坐在床边,红了眼睛,眼眶中蓄着泪水,当王宇的哭声在宿舍内不停回荡的时候,终于也忍不住,两颗豆大的泪珠从眼角溢出,沿着脸颊滑落。
心底涌起一股压抑的酸楚,加入侦查连的一幕慕飞快在脑海中闪现。
王强是他下连队后,从来没有找过他麻烦的老兵。
在营地。
“大家都是从新兵过来的,不着急,慢慢你也变成老兵。”
“华子就是刀子嘴,豆腐心,你不要往心里去,以后我们就是一个班的战友。”
“可惜了,还以为你能成为我的搭档,想不到你这家伙这么优秀,哈哈……”
生产基地。
“你小子是第一次干农活吧,话说你如果有条件,为什么来当这么辛苦的兵?”
“你小子脑子好,学什么都快,将来不留在炊事班可惜了。”
“没吃过苦就来当兵,居然能成为最牛新兵,不错,有天赋,有毅力。”
……
这一切仿佛就在昨天发生,历历在目。
陈陆感觉自己的心好痛,仿佛捅入一把尖刀,痛得无法呼吸,打开闸门的泪水,再也控制不住,哗哗的往下流。
养猪的时候,王强还跟自己说过,当兵怕什么吃苦,这是要冲在前面的,但是……他以后没有机会冲在前面了。
陈陆心中莫名的酸楚越发强烈,双手抱着头,肩膀不断耸动。
天空中,月牙努力挣扎露出半个身子,微弱的月光铺满整个营地,透过玻璃窗,漆黑的宿舍里,投下一个个铁架床的影子,其中一个床位是空的。
虚掩的窗帘微微晃动,又起风了。
这一晚,一班宿舍的气氛很压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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