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怎地，李源心里有种酸楚之后又喜极的感觉。

大庆站并不能直达平京，直达要到下个世纪了，所以得在哈市转车。

好啊，最难的三年，总算熬过去了。

张建业脸上的笑容瞬间一凝，拳头暗暗攥紧，看样子真想给郑胜利脸上来个大鼻窦，最好打出鼻窦炎来……

高卫红摇头道：“这怎么行？什么事都没有给你看病重要。”

张虎嘿嘿笑着上前鞠躬道：“郑伯伯，新年好！”

李源笑道：“郑主任，想家了吧？虎子，快去给郑伯伯拜年，郑伯伯可不是小气人。”

四九城这两年过年，别的地方李源不清楚，兴许大院里会好些，但胡同四合院里，大都是沉闷的。

呵呵，高贵你奶奶个腿儿！

郑胜利哈哈笑道：“好好好，过年好！郑伯伯也给压岁钱……”

所以其他地方要等到明年情况大为好转后才重新热闹起来的新年，大庆提前一年就热闹了。

说完转身回屋，郑胜利跟在后面道：“小李等等，我忽然想起来，还有一事要说。”

她主要担心，万一治疗没有效果，她还要安慰陆朵朵，那样的话，太残忍了。

陆朵朵也是期盼的看着李源，见李源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她轻轻抿嘴一笑。

他行礼都打包好了，来时带了一个包，回去的时候准备了三个。

李源哈哈一笑，道：“成，那你点吧。”

李源接回相片后放在书本里，宽慰道：“陆同志恢复健康后，也会很好的。”

高卫红道：“董家埂本来学习那么好，老师们都说他肯定能考上北大。结果去年高考前他放弃了考试，回乡务农去了，说要用知识帮助农民。这件事被上面点名表扬，各级重要报刊都鼓足了劲的夸他。这下好了，受影响的人太多了，连哈工大都有人辍学回乡。哎哟，提起这件事，好多老教授都心痛。”

但大庆不一样，这边的物资要丰富的多，好些四九城有钱有票都难弄到的东西，譬如肉、鸡、鱼等，这里人想想法子总能弄到些。

大庆是幸运的，东北其他地方担负着支援关内的任务，要交繁重的公粮，物资可能没那么丰盛。

上面为什么这么大力的表扬他？

李源觉得，无非是经济太困难，国家无法安排那么多毕业生，明明人才极度匮乏，可是由于被美苏两霸强力封锁，国内工业举步维艰，造出来的东西出口出不去，农民又消费不起，等于工业无法为自身续命，全靠财政支撑，恶性循环。

好在昨晚风平浪静，是个好兆头，也让他睡了个好觉。

高卫红下意识的眼睛迅速瞟了眼陆朵朵，果然就看到陆朵朵脸上难以遮掩的失落。

她轻声道了句：“真好，真可爱。”

连厂甸市场都停了。

李源在一边掏出五毛钱，道：“虎子，这是我的压岁钱，收好了，明年上学买铅笔橡皮……过年压岁钱不能推辞，老话说的好：长者赐，不敢辞。这是规矩，也是礼貌。”

她笑着站起来，将照片拿了过来，看到照片里的娄晓娥和李幸，笑道：“哎哟，你媳妇儿可真好看。儿子也可爱，像你。”

张建业自诩阜外专家，比他这个轧钢厂工人医院的医生高贵多了……

陆朵朵“嗯”了声应下，高卫红道：“李大夫，你什么时候回京啊？”

相比于四九城这两年的新年，大庆的新年要热闹的多。

辛丑年，正月初一。

李源昨天值了夜班，今天就可以休息了。

看着两人进了宿舍关上门，张建业气的满面通红，他目光再看向其他人，居然个个都往屋里钻。

陆朵朵点了点头，没有再说话。

郑胜利：“……”

李源道：“她爸爸是陶瓷厂的副厂长，她初中毕业如果想进厂工作，不算难事。可她却选择了下乡，她在的那个乡劳力短缺，她就组成了燕子突击队，夏天种地，冬天砸冰补鱼，确实踏踏实实的在农村干了三年。”

高卫红白了李源一眼，道：“李大夫，别欺负朵朵哦。她平时都不怎么说话的，难得今天说了那么多，你就这样啊？”

但是得明白一件事，这活儿还不是天天有，干一天歇三天的时候多了去了。

尽管这三年他吃用都不差，但整个大环境都成那样了，心里也是不落忍……

……

张虎拿出火柴，“嚓”一下点燃捻子，连忙往后退，脚下没留神，摔了个屁墩儿，也不耽搁他连滚带爬的往外蹿。

高卫红笑呵呵的递给了陆朵朵，陆朵朵看着照片里娄晓娥笑的那么甜美，健康白皙，衣着讲究，一看就不是胡同出身，心里的难过居然减少了许多。

看到这一幕，高卫红也不知该说什么，她都记不清陆朵朵上一回笑是什么时候了……

张虎这才接过来，嘴巴快咧到后脑勺了，没想到跑一趟腿，还发大财了！

说着，从兜里掏出了五毛钱，给了张虎。

倒也不困，值夜班还是能睡觉的，只是预防病人出事，或者临时有急诊。

一九六二年，二月五号。

李源笑道：“郑主任，您准备了多少？”

来自陆朵朵的负面情绪+0.5。

等张虎欢天喜地的走后，郑胜利看着李源道：“我看你没咋准备行礼，不给家里带些土产回去？”说着他压低声音道：“趁着天气冷好带，不用担心坏，你不带些肉回去？回去后再想找这么多肉，可没地儿去找了。供给限制，有钱有票都不卖你。”

但李源领情，他笑道：“成，正好之前村里的大娘、婶子们送了些酱菜什么的，我打包回去带给家人尝尝。”

一阵“噼里啪啦”声后，周围从四九城来的医生都出来看热闹。

或许她觉得，只有这样的女孩子，才配得上这样的李大夫。

这年月，做长辈的都愿意给年轻人提供一些意见，有些好心，也有些谈不上好心不好心，单纯喜欢长辈指点的感觉。

冬天穿着大棉裤，摔倒一点也不疼。

李源也没藏着掖着，大方亮出来道：“嗯，是我妻子寄来的。”

李源笑了笑，道：“我儿子生日正月十六。”

郑胜利心中悲凉，他和这孩子都不认识……不过忽然看到对面站在门口晒太阳的张建业，他忽然觉得血压又下去了。

高卫红道：“这么早？怎么不过完年……啊，是了，你要回去和妻儿团圆过十五吧，可以理解。”

可要是炮仗崩到身上把新衣裳烧出一个窟窿来，那非得哭死不可。

或许这个人的想法未必正确，但毫无疑问，他是一个纯粹的人，一个心里装着祖国的人，而不是一个投机的人。

陆朵朵道：“可是我们国家缺少知识分子呀，尤其是高级知识分子。我听爸爸说，五五年北面当初送给我们一台大型发电机，整个省都找不出来会安装的工程师。国家建设，不能只要农民，还需要知识分子的。”

张建业肺都要炸了，最后看向黄超民的屋，黄超民面无表情的关上了门。

两个人一起落难，总比一个人倒霉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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