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崔带着江小道一路七拐八拐,最后来到一处一进小院。
说是客栈,门上却没有匾额。
敲门之前,老崔低声嘱咐道:“小道,你爹有吩咐,让我好好带着你。待会儿进去了,不管别人问啥,你只管不说话就行了,懂了吗?”
江小道点头应允,老崔这才轻拍了两下朱漆斑驳的大门。
少倾,脚步声渐近,一个四五十岁、体态臃肿的妇人,推门而出。
妇人冲他们瞟了一眼,忽然咯咯笑道:“哎呀,老崔,哪来的小小子?什么时候改行插秧子啦?”
老崔嘿嘿笑道:“不是秧子,我最近收的徒弟。小子,叫冯掌柜!”
江小道按照吩咐,呆呵呵地杵在原地,一声不吭。
心想:原来这就是冯老太太,大概是因为长得太肥,脸上没有半点褶子,看上去岁数并不大!
“小子,见人说话呀!完蛋玩意儿!”老崔佯装怒骂,转而冲冯老太太陪笑道,“小屁孩儿,窝囊,没见过世面!”
冯老太太那一身行头,的确唬人。
金戒指、金耳环、金手镯、金项链,身上穿的是绸缎,肩上披的是白毛狐皮。
江小道不禁在心中暗想:宫里的老佛爷恐怕也不过如此吧!
冯老太太倒是挺热心肠:“行了,老崔,看这作妖的天,就让你再白住两晚吧。”
“别,冯掌柜,今天我带钱来的,把先前欠的账都勾了,再给咱爷俩一人来碗汤面。”
老崔把宫保南给他的龙洋递过去。
冯老太太一把夺过龙洋,踹进怀里,笑眯眯地说:“真行啊,老崔,顶神凑子还没开,你先赚着米了?快里面歇着吧!”
老崔带着江小道走进院内,推开西厢房的大门。
屋内是一趟大通铺,少说也有八九个江湖艺人,坐在炕上聊天解闷。
老崔进屋一抱拳:“哥几个,辛苦了!”
“老崔,辛苦辛苦!”
屋里的人侃大山、聊生意,各种江湖奇闻、绿林事迹,听得他如痴如醉,心驰神往。
等到了饭点,冯老太太也不管什么礼节,直接带着一个男人推门进屋,端上每个人点的饭菜。
“钩子!那两碗汤面是老崔跟他徒弟的,快端过去,省得沱了!”
这男人面色蜡黄,身子干瘦,眼珠子白多黑少,而且异常浑浊。
江小道只看他一眼,浑身上下就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不过,除了这个叫钩子的男人以外,他对这里的一切,心里仍然感到十分满意。
冯老太太笑呵呵地说:“撒开欢来吃,不够还有啊!人在江湖,互相方便!”
“好嘞!多谢冯掌柜了!”众人齐声笑道。
屋子里热闹的气氛,让江小道恍惚间有了家的感觉。
冯老太太走后,又带着钩子,另端了一盆饭食,送到了东厢房那边。
江小道不禁感慨:“谁能想到,现在城里最火的旅馆,竟然连个招牌都没有!”
吃过了晚饭,日落西山,大家又玩笑了一会儿,便都陆续熄灯就寝了。
江小道白天赶路,呛了寒风,一到后半夜就开始闹肚子。
推开门,在后院的茅房里抛了一座大山,正要起身时,忽然听见不远处传来一阵幽幽的哭声,听起来不男不女,十分瘆人。
提上裤子,踮脚一看,却见东厢房后边有微弱的烛光闪烁。
江小道心里疑惑,越害怕,心里越是好奇,犹豫了一会儿,到底是蹑手蹑脚地摸了过去。
扒开窗缝,往里一看,江小道顿时瞳孔震颤。
却见冯老太太手拿鞭子,鬼也似的站在窗户对面。
屋子里面,有七八个小孩,最大的十二三,最小的六七岁,或是断手断脚,或是满脸毁容,正趴在地上,脖子上栓了一根麻绳,跟牲口一样,在地上爬来爬去。
真个是,好一出人间炼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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