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白家人虚空挥拳,一招一式,都没见出任何回应,于是便不免渐渐松懈起来。
人皆传言,周云甫不行了、孬了、怂了、输了。
拖字诀由此初见功效!
可是,周云甫总揽大局,手底下的人却未必看得那么远,也未必愿意陪他拖下去。
江城海、许如清和韩策倒还好说,压得住火,听得了劝,但这一切安稳的前提,却是陈万堂的“和胜坊”在苦苦支撑。
在东三省讲武堂发展人脉的钱,要赌坊的生意来出;在小西关给“会芳里”重新买地建房的钱,要赌坊的生意来出;给打手的开饷分红的钱,还要赌坊的生意来出!
不用说陈万堂不满了,就连他的手下也早已怨声载道。
“二哥!咱们该他们的,还是欠他们的?那韩策和许如清的堂口,自己的生意出了事儿,凭啥让咱们的堂口给他们贴钱?”
“就是!谁他妈的也别说我掉钱眼儿里了。要是他们堂口的生意周转不开,让咱们帮个忙,一次两次,也就算了,可现在这成啥了?咱哥们儿辛辛苦苦卖力气,挣的钱全给他们玩儿去了!”
“二哥你当年是跟周云甫合作,跟‘海老鸮’和‘串儿红’可不一样,他俩那叫认爹!”
“谁说不是呢!平常他们那些破事儿,咱们压根儿也不管呀!这回好,净等着出事儿了,才来找咱们!”
“妈了个巴子!我是忍不了,太他妈欺负人了!”
“二哥!咱反了算了!”
“对!反了他妈的!哥几个去把周云甫插了,拿那老登的人头当投名状,不愁白宝臣不信咱们!”
然而,任凭弟兄们说啥,陈万堂却只是坐在椅子上,翻看过往的账本,一声不吭。
千门八将:正提反脱、风火除谣。
这帮人,上了牌桌叫蓝马,也叫銮把点;下了牌桌,也能凭借各自所长,混迹江湖。
比方说,提将专门劝人入局,其实就是花舌子说客;风将望风收集情报;火将干脆就是打手。
但是,銮把点有个通病,随聚随散,利来利往,分账不均,反目成仇的人,比比皆是。
陈万堂点式压人,有能力,有手腕,但最重要的是,他背后有个周云甫,因此尚能镇住他们,要是没有这座大山,他也未必能有今天的地位。
这就跟“海老鸮”的弟兄们有了明显不同,牌桌上的哥们儿和山头上的哥们儿,岂能是一回事儿?
原本,陈万堂打算浑水摸鱼,让周云甫和白宝臣斗得死去活来,他再借机自立。
可目前看来,那两个老东西的人脉、势力,还远在他之上,因此便只能空有野心。
反水这件事,开弓没有回头箭,一旦决定,就得一条路跑到黑。
万一白宝臣只是把他当枪使,只用来对付周云甫,却不管他跟苏家的恩怨,最终自己只会落得个满盘皆输;但如果一直这样拖下去,他自己的手下,恐怕就先要反水了。
先前,陈万堂派出手下的火将,救下王三全,让他帮忙带话,就是为了主动向白宝臣示好,但目前为止,并未得到对方的任何回应。
在没有得到白家的承诺之前,他不会轻易做出决定。
众人看二哥迟迟不肯说话,吵闹的声音,便渐渐平息了下来。
陈万堂慢悠悠地合上账本,问:“都说完了?”
“说……说完了。”众人支支吾吾地说。
于是,陈万堂伸出一根手指,说:“一年!”
“什么一年?”
“你们要是还认我这个二哥,就再等一年!看看周云甫到底斗不斗得过白宝臣。”
“二哥,你别怪我多嘴,现在这情况,还有必要等吗?”
“有必要!”陈万堂坚定地点了点头,“周云甫跟咱们之间的合作,已经有十几年了,一直都很稳定,这么长时间以来,大家也都没什么怨言。如果不是万不得已,我并不想打破这种局面。你们谁能保证,跟其他人合作能比周云甫还稳定?”
众人默不作声。
的确,他们拜入周云甫麾下,实在太过稳定了,以至于稳定到让他们近乎忽略了这种稳定性有多可贵。
思忖了片刻,众人牙关一咬,发狠道:“行!那就听二哥的!等他一年,看看到时候怎么回事儿,也顺便看看白宝臣到底有没有那个能耐!”
陈万堂一听这话,不由得松了一口气——总算暂时稳住了局面。
正在此时,门外忽然有风将赶来。
“二哥!二哥!有大事!‘海老鸮’那边眼线的消息!”
那风将一边说,一边跑近前,俯耳低声,简简单单嘀咕了两句,却让陈万堂大吃一惊,忙说:“别声张,这把刀,先留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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