禅房内灯火如豆,光线低暗。
“师父!”正观招呼一声,便端着药碗推门而入。
印善老和尚将目光从手上的经文移开,落在他身上,问:“你下午出去了?”
“嗯,去买了点药材!”正观颔首,接着一叹:“宗言病了。”
“哦……”印善取了药碗一饮而尽,却是神情淡淡,苦涩的药汁入了口,都无丝毫改变。
正观见他如此,无奈道:“他病得很重,脉象并无异常,偏偏生机微弱,病症之奇是弟子平生仅见,弟子思量许多,也只敢勉强一试。”
“这么严重,竟连你都没办法?”印善方才挑眉。
“怕是连勉强维持都难比登天。”正观垂眸苦笑,半晌后轻声道:“可惜他还这般年轻。”
“是啊……”印善也是叹息:“可惜了!”
“我观宗言练拳,虽凌厉刚猛,却只是外家功夫。”正观感觉气氛烘托得差不多,一边瞄着师父,一边小声说道:“若将一门高深内功练至精深,或可延寿,甚至能痊愈也说不定。”此话刚说完,就对上了老和尚冷厉的眼神。
印善哼了声:“要知他来此为的就是找你,此人来历神秘,目的不明,且你平日总看他不顺眼,怎又想要救他了?”想了想,又补充着说:“先探出他的目的,再说其他岂不能好?”
“无论出身来历如何,宗言或许毛病很多,但人不坏,甚至有些单纯。”正观却双手合十,郑重道:“他已病入膏肓,实在耽搁不得,若出于顾忌误了一个年轻人的性命,便是罪过……”
印善怔怔地看着自己,良久后方才摆手:“容我想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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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言其实并不喜欢病弱的人设,无奈的是,自从被人发现生病,他还真被特殊照顾了几天,除了掌勺,正观什么都没让他干。
连那件洗了一半的衣服,都是对方清洗晾干了给送过来。
宗言肯定感觉不自在,正观却告诉他,重要的农活都已做完,其他的不急一时。
最近几日,他都没怎么与正观碰过面,因为对方不是入城采买,就是背着竹篓进山采药。
就算呆在寺中,也多是摆弄那些种类繁多的药材。
连每晚的加餐,因为里面添了各种药材,宗言都插不上手。
出奇的,正观做药材的手艺明显比做菜要好太多,不但不难吃,甚至能用可口来形容。
当然,里面出现的肉,全部进了小沙弥正空的肚子。
小家伙每晚嘴巴油乎乎地去睡觉,又不会撒谎,负责照顾孩子的正观不可能不清楚,但每次端来的食物依旧能找到大肉块。
这便令一直认为正观古板迂腐的宗言,对他刮目相看。
不过,这种加餐只持续了三天,不是不肯做了,而是药材已经收集齐全。
“这能治我的病?”宗言看着碗里黑乎乎的东西,即便清楚这些是药汁,也忍不住皱眉。
“只是些补气血的东西,最多使病情不再继续恶化。”正观的回答简单直接。
但这样已经足够了,宗言二话不说,直接端过碗,将里面的药汁一饮而尽。
临了咂咂嘴,令他意外的是,尽管气味儿令人作呕,入口后却没想象中那么难喝。
正观等他喝完,便起身收拾东西。
不过在临走时,他突然问道:“宗言,你到敝寺,真只是为了找陆承,不为其他?”
来了!宗言一愣,瞬间后了然,忙点头:“当然!”
“谁让你来的,又为何要找他?”正观盯着他的眼睛,继续追问。
“谁让我来的不清楚,我只是接了个委托,要保护他三年。”宗言都来这里一个多月了,心中早有腹案,可不知为何,他现在并不想拿那些谎话骗人,没怎么犹豫,直接将自己的目的说出口,只是隐去了祈愿池的存在。
反正他的话都是真的,对方信不信,就与他无关了。
正观依旧看他:“没有其他企图?”
“没有!”宗言很认真地回答:“我不是坏人,没其他的目的。”
正观的反应却很奇怪,直接点头,看上去竟然没有半点的疑问,好像只要得到他这句话便足够了,端起托盘就走。
倒弄得宗言有些摸不着头脑……
大概觉得宗言病了,往日的小闹钟正空,这几天都没一大早过来叫门。
也不知是身体真被累着,休养几天渐渐恢复,还是因为药物的安慰作用。反正如那晚般严重的高烧再未出现过。
低热与流血情况当然还是存在,但这几年他其实都已习惯,能这样,在他看来便是再正常不过了。
于是,宗言的作息恢复,而且,好像已经渐渐习惯了这里晨钟暮鼓的生活。
这天清早,他打了两套拳,正准备去洗漱,刚结束早课的正观却找来了。
“宗言师弟,师父有请。”正观面上的形容如故。
宗言看着却没以前那般刺眼了,十分干脆地点头,跟在对方后面走去老和尚禅房。
不过,在即将靠近小院时,他的步子却微不可查地顿了顿。
在清净寺住了这么长时间,除了不可避免,老和尚这里,宗言其实很少踏足,能少接触便少接触,这也是他并不热衷参加早课的原因之一。
毕竟,老和尚印善可是真正杀人不眨眼的狠人。
倒不是说刻意去躲避,他并不怕现如今病恹恹的老头,只是稍有顾忌罢了……
“你说,要收我为徒?”
禅房外,小院中,宗言有些奇怪地看向坐在枣树下的老和尚,没想到对方将自己叫到这里,就是为了收下自己做徒弟?
“怎么?你还不愿意?”老和尚哼了声,眼神微不可查地瞥了眼一旁的正观。
后者嘴角一抽抽,忙道:“师父佛法高深,宗言师弟有何顾忌?”
“可是,我有师门啊!”宗言苦闷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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