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言站在正观身后,听了两名僧官宣布了朝廷的命令,脑袋里当即闪过两个字。
荒唐。
都说国之将亡,必有妖孽生。
可在他看来,当今皇帝,怕才是天下最大的妖孽。
心中闪过学历史时,书上那些行事荒诞、昏聩无能的皇帝形象。
同时也体会到古代昏君治下百姓的心态了。
都被叛军逼得迁都了,竟然还不忘享受,非要耗费民脂民膏修建什么避暑山庄,这是正常人能干出来的事吗?
是的,因为国事艰难,皇帝陛下准备东狩了。
但迁都可不像平民搬家那么简单,先期准备工作极其繁琐,各种基础设施都要跟上。
而清净寺所处的雾隐山,因为风水极佳,乃是修建避暑行宫的好地方。
自然的,山里的村庄与寺院被列入了搬迁名单,所有百姓择地安置,至于僧人,一律归苍龙府中的广昭寺管理。
拆迁补偿?能给你时间收拾细软,已是皇恩浩荡……
宗言这头一脸的无语,正观此时则满面通红,攥住袖子的双手在剧烈颤抖着,却是气急了。
是以,面对僧官递过来的命令,竟看都不看一眼,猛地转身,直接迈进寺门。
“贵寺竟敢不接官府的命令,是要造反吗?”僧官冷笑着说。
“可不敢这么说。”宗言往前两步,到了僧官面前,笑呵呵地将那卷轴接了,口中解释道:“只是这消息太过突然,我师兄反应不过来而已。”说罢,在接收卷轴的同时,一锭银子便不着痕迹地塞进了对方的手里:“通融一二,给我们点时间准备可好?”
那僧官面上的表情僵了一下,紧接着和缓过来,点头:“也是,毕竟是生活了这么长时间的寺院,总有些感情在的。”顿了顿,他又笑道:“那我们过几日再来接收。”
宗言原本虚情假意地赔笑,打算目送对方回返。
哪知就在他塞过去银子那一刻,他面上的笑容就维持不下去,脖颈后的寒毛根根竖起,猛地看向衙役中的某个人。
那是一个面白无须的中年人,此时正与他四目相对,尽管只是短短一瞬,也能清楚地感受到对方的危险。
可紧接着,那种森森的恶意便消失不见,那中年人冲他微微颔首,竟转过身去。
宗言瞳孔一缩,若不是那道目光令他感觉熟悉,真的以为方才只是自己的错觉了。
而在他怔仲时,那僧官对此则毫无所觉,摆摆手,就率先下山而去。
宗言目送着他们直到看不到身影,才收回目光,眉头深锁,心中隐隐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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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言关好了寺院的大门,急匆匆跑回大殿。
一进去就看到正观呆立的身影。
正观怔怔地盯着大殿上宝相庄严的佛像,过了好半天,才咬着牙骂道:“他陆弘若还有些志气,便死守京都,哪怕被灭国,也比跑到这穷乡僻壤苟延残喘来得好。历代祖宗的脸都被他丢光了,这个小畜生……”
宗言又是一叹,看来这老实人真被气得不轻,直呼皇帝姓名不说,竟连骂人的话都出口了。
但官府的正式公文都已下发,便没有了更改的余地。
不搬家又能如何?
这古代可不讲什么居住权,他们算上老和尚一起,能战的也就两个半,朝廷官军对付叛军不行,对付他们这些钉子户还不是手到擒来?
到了身前,他一巴掌拍在对方的肩头上,手掌上清晰感受到了正观身体上发散出来的颤抖,安慰的话语竟一时说不出口。
“咱们去收拾东西,早做准备吧。”骂了人,正观似乎平复不少,对着宗言吩咐道。
宗言点点头,心里却始终记挂着方才的事,总感觉这帮人来者不善,没有任何犹豫就将自己的担忧说了出来,顺便解释,上次在苍龙府看到官兵抓人,也曾有那样一道目光打量他。
而且他很肯定,对他抱有恶意的,是同一個人。
“不好!”正观闻言,先是一呆,沉吟片刻后却神色剧变:“宗言,你轻功好,待会儿在周围转转,看看这里是否被官府包围了。”
宗言愣了愣,之后二话没说,就跑了出去。
他清楚正观的交待意味着什么,根本不敢马虎。
等出了寺庙,他的脚步才慢下来,捡起方才落在外面的竹篓背在身上,就如平常采摘野菜一样,在寺庙周围闲逛起来。
这附近他转了不知多少次,当然熟悉得不能再熟悉。
清净寺所在的,不过是雾隐山中的一个小山头,面积不大,就算围着半山腰转一圈也用不了多少时间。
但他这一趟,却足足逛了几个时辰。
其中,有些敏感位置,他将竹篓藏好,才谨慎地靠近。
果然,这个山头周围,真如正观所说,此时都被官兵包围了,而且人数还不少。
甚至,这些官兵与往日在苍龙府看过的有很大的不同,显得非常有素质,装备也极其精良,隐约还能听到马嘶声。
围困一个山头当然不用骑马,那些马匹只可能是官员的坐骑。
有几次他仗着身体灵活,准备探听点消息,虽然因为他行事小心,并未引起这些官兵的警觉,但他努力几次后,却放弃继续靠近。
因为他能感觉到,对面的高手不少。
这么大的阵仗,绝对不是为了让自己几个和尚搬家那么简单。
怕打乱了正观的计划,他又小心翼翼地退了回来,立即回到清净寺。
前院没见到正观,他脚步不停,直奔老和尚的禅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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