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应该也听说了,玄德公自去年入主江夏以来,仁政爱民,广施恩德,修路浚河,整顿工巧。如今江夏百业兴盛,工矿技巧之业反哺农本,更兼官府投入钱粮印书、廉价贩售至荆州诸郡,惠及寒门士子。
而蔡瑁、张允自去岁冬天,便巧立名目,假意封江盘查以禁绝曹操细作,实则一无所成!如今依然被曹操派出桓阶前往长沙、说降张羡附逆!
但蔡张等人封江盘查虽然无能,趁机囤积居奇、垄断印书却是得心应手!武昌学宫印制的书籍,到了南郡、武陵,要涨价十余倍甚至更多、然后转卖以牟利。至于其他囤积居奇牟利的青瓷、灌钢器具诸般货物,不胜枚举!
兄一片赤忱,被这等狼心狗行之徒利用,岂不寒心?蔡瑁、张允但凡有半点用心于正事,此番张羡起兵后,他们何以不立刻调襄阳、南郡之兵马南下平叛?孱陵被叛军围困,为何还是车骑将军派来的张将军先到?谁用心于国事,已经一目了然!”
李严被徐庶一番连环道理劈头盖脸倾倒,果然有些招架不住。
他也联想到了过去半年来,听说的关于刘备的种种德政,以及蔡瑁张允欺上瞒下的倒行逆施,胸中愤懑顿生。
只是李严心中还有最后一丝挣扎,于是便心有不忍地说:
“景升公虽然被蔡张和蒯家挟制,导致忠义之士难以施展。但他毕竟有恩于我、拔擢我官职,就算我的才干不能施展,我也不能做出害他的事情!大不了就是屈身守分,做好本分,不求闻达罢了。”
徐庶:“这是自然!兄有此气节,弟钦佩不已!但向车骑将军效力、与张将军合力平叛,又如何谈得上‘害了景升公’呢?车骑将军与景升公,恩若兄弟,本就是共同讨伐曹贼的盟友!”
李严闻言,眼神中露出一丝别扭:“元直贤弟,大家都是聪明人,何必再拿这种话巧言搪塞!车骑将军虽然名义上是跟景升公并力讨曹,但终究一山难容二虎,将来肯定是要行吞并之事的!我岂能助外人吞并恩主!”
徐庶见对方终于把内心隐藏最深的顾虑说了出来,他倒也不担心了,徐庶很清楚,只要把这个点再说透,李严必然可以被折服。
于是徐庶深呼吸了一口气,调整好心态,慢慢组织好措辞,娓娓道来:“兄多虑了!车骑将军容人之量,非凡俗可比,以后你就知道了。
何况兄试思之,当年景升公可有吞并张绣?没有吧,张绣来投时,张济新遭射杀于穰城,势穷力孤,尚且被景升公拨给军械粮草,让宛城供他驻扎养兵。以车骑将军之容人雅量,岂会容不得与景升公联盟?”
李严听到这儿,忽然变得正色:“这么说,将来车骑将军有可能想用景升公用张绣的法子,挡住荆州北来之敌?”
徐庶:“我可没这么说!肯定只会比这個办法更宽容,但不可能比这个办法更苛刻。兄试思之:景升公如今以大公子为江夏太守,驻汉阳。
车骑将军与之隔江相持半年有余,秩序俨然,车骑将军还屡屡与大公子宴请往还,互通有无,如叔侄之礼。欲匡正天下者,其容人之量岂是凡俗之辈能度量的?
车骑将军欲除贼救国,什么样的人都能重用。而景升公年事已高,年届六旬,以如今蔡张与蒯家的欺上瞒下,将来景升公百年之后,必然傀儡刘琮,以为己利。
而车骑将军身兼宗正,必然是要匡正宗室之内长幼嫡庶伦常错乱之过的!只有跟着车骑将军,才能保住将来大公子接替景升公的爵位,让蔡、蒯之辈无法窃取荆北实权!”
徐庶最后这番略显牵强附会的话,却是把李严内心的道德顾虑给解除了。
李严忽然发现,原来效忠刘备,是在曲线帮助大公子将来接刘荆州的班,是实打实帮刘家人夺回权力。
而直接效忠刘荆州,却反而是在效忠蔡、蒯这些欺上瞒下的荆州权奸,是在帮他们窃取权力。
李严原本就已经处在极度摇摆之中了,被这最后一根稻草一压,终于决定顺从本心。
……
次日一早,李严正式打开城门,亲自到城门口迎接张飞。
在城外驻扎了一夜的张飞,倒也不生气,整顿队伍昂然进城。
昨天半夜徐庶就已经出城回话,告诉他情况了,让他演一演“仁义之师、与民秋毫无犯”。张飞也知道有这个必要,毕竟是大哥来荆南平叛后归顺的第一座城池,得留个好口碑。
张飞对于读书人还是挺尊重的,听说李严是个有点气节的义士,倒也能以礼相待。
李严让人端着酒坛子,亲自给张飞把盏:“张将军勿怪,军中自有法度,深夜不辨敌我,没敢开门,怠慢将军了。”
张飞勉强接过酒碗喝了一盏,李严立刻让人再斟,张飞却不耐烦了,直接拎过旁边侍从手中的酒坛,对着坛子吨吨吨吹了。
“咱治军也严,理会得,不必多言,李县令倒是忠义之士,且进城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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