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武当到终南山距离不远,走直线也就六百里左右。
以杨规的轻功,六百里一天一夜也就到了。
“哈……哈……老杨,老杨,你慢点。”
张三丰跟着杨规一路翻山越岭走直线到了终南山,看他终于慢了下来这才敢撑着腿在原地停留一会,呼哧呼哧不停喘粗气。
“老张,你先回吧。我有点事得确认一下。”
杨规的声音很平淡,甚至可以说是毫无感情,这是这么久以来张三丰第一次见这么正经的杨规。
“去你大爷的,有事让我走,不拿道爷当兄弟?”
张三丰理顺了气,走上前来一巴掌拍在杨规肩头,“到底怎么回事,刺杀皇帝咱都一起干了,还有什么咱俩不能一起扛过去的?”
“忽必烈算个什么东西,他配跟我爹比?”杨规轻蔑道。
张三丰也变了颜色,“怎么,杨老前辈可是有危险?那你还等什么,快去救援啊!”
“他二十几年前就天下第一了,他能有什么危险。”
杨规坐在地上,脸色在月光的照耀下阴晴不定。
确实,当年华山三论,虽说排了五绝,但练了九阴真经和左右互搏的郭靖、周伯通,以及杨过,要明显高出黄药师和一灯一筹,可分做上三绝和下两绝。
但那是杨过空手的状态下,他要抡起那八十多斤的大玄铁剑,剩下四个人没有一个是他对手。
“那你到底是怎么回事。”张三丰干脆也一屁股坐在地上。
“我爹可能要死了。”杨规说这话的时候仍然试图维持那种毫无感情的平淡,但声音仍然出现了不可控制的颤抖。这对身兼三大神功、功力媲美昔日五绝的他来说可以算是绝无可能之事。
“你说什么?”张三丰又猛地站起,勃然色变,“以杨老前辈功力之深厚,别说一个六十,就活两个六十也不在话下,可是……可是受了什么疾病?”
“受的伤,中的毒。”杨规看张三丰又要大惊,悠悠道:“别想了,那是爱情的伤,爱情的毒,他现在,应该算寿终正寝吧。”
杨规说着,心思已经飘到了当年,他让他爹揍完,把神雕哄走之后,父子俩人在瀑布下偷吃烤山鸡的时候。
“爹,你说雕伯伯至少一百多岁了,鸟能活这么长时间吗?”
“你把鸡腿给老子留一根!”
杨过一只手抢不过儿子,用袖子把杨规抽翻在地,一把抢过鸡腿来,“你小孩知道什么,雕兄本就神异,寿命长过普通禽类很正常,何况它跟着独孤前辈多年,也练了一身武功,深厚的武学能延年益寿。”
“啊~那你岂不得活個两百岁,将来我儿子武功练得要是不行,岂不是他都死了你还活着?”杨规从来没想过自己不行,因为他有挂,但他儿子就不一定。
“你先顾好伱自己吧,臭小子自己武功练得不怎么样,还先关心起你儿子来了。”
杨过吹胡子瞪眼,不过不是被气的,是被烧鸡烫的,“也不知道给你爹吹凉咯,逆子!”
“哎,老杨,你说话不讲良心啊,你用黯然销魂掌抢我鸡腿,这又怪我不给你放凉?”要不是打不过,杨规现在就能跟他爹掐起来。
“你爹至多六十岁好活,你有好吃的还不先孝敬给老子,再不吃我都没日子吃了,你个不孝子。”杨过说着把另一只鸡腿也塞进自己嘴里。
“不是,你不武功天下第一吗,咋才活六十岁,吹牛逼的啊?”杨规欲哭无泪,拳头就是硬道理,打不过别人就吃不到鸡腿。
杨过看着自己的断臂说道:“你懂个屁。当年我被郭芙那个虎老娘们一剑斩断胳膊,为了快些变强报仇,在山洪中练剑,后来又在海底练功,强行借助自然伟力冲刷身体,与之对抗,早已受了无法逆转的暗伤。”
杨规瞪大了眼睛:“独孤求败的武功有这么大隐患你还让我练?我看你是真想让咱老杨家绝后。”
“放屁!独孤前辈的练法没有任何问题!”
杨过骂道:“但他的练法确实不是平和中正的玄门正统,内力过于狂霸,若是底子打的好,经脉宽厚,身体健全,那自然没有影响,可我少了一条膀子,再强行这么练,经脉就受了暗伤。”
“不是,就这点问题能让你六十岁都活不过?”杨规用手指头戳他爹唯一的一条膀子,“你看五绝哪个没受过伤,但又哪个不是活到八九十啊?”
“后来呀,我中了情花之毒,不能动情,否则会痛苦难忍、毒发身亡,但你也知道,我又怎么可能不去想你妈妈?”
杨过吃饱了,躺在草地上看着天,脸上挂着幸福的微笑:“情花的解药没了,我是靠着吃解药的原料断肠草,强行用狂暴的药力把毒逼出来,可这又带来了损伤,毒也没完全清干净。”
“经脉损伤、身中情毒,若是按咱们古墓派清心寡欲,倒也并非致命。可那十六年,我又有哪一刻不在想你妈妈呢?我把情绪化入武功,创了黯然销魂掌,每用一次,便黯然销魂一分,这暗伤与毒素对我身体的侵袭,自然也就多一分。”
杨过的眼睛是那么深情,仿佛回到了当年,“整整一十六年,多高的武功扛得住?现如今你老子的身体,至多也就活到六十岁。不过也值啦,人生再长也不过百余年,我有你妈妈,还有你这个逆子,少活四十年,又有什么了不起呢?”
杨规坐在地上跟张三丰叙述着当年,那年的事情仿佛还在眼前,杨过六十岁遥遥无期,怎么这么快就到了呢?
虽然他跟杨过的相处一直不像父子,他仗着有挂也从来看不起任何人的武功,可那是杨过啊!那个天下无敌、万军丛中击毙敌酋的西狂啊!在杨规心里,他爹的身影始终是那么高大,那么无法逾越。
他根本无法想象,这么在心目中强大如一座山脉的父亲,居然也会死去。
张三丰抬了抬手,也不知道说什么,只能又按在他肩膀上拍了拍。
“我突然想到的那一刻,我以为会不顾一切地直接冲进古墓,但是到了近前,我却犹豫了。我不敢,不敢进去,亲眼看着我的父亲迈向死亡。”
杨规的嗓子沙哑的过分,“老张,我在想,我是不是,是不是直接参加葬礼好一点。”
“你出来多少年了?五六年有了吧。”张三丰摇摇头,“连你父亲最后一面都见不到,岂不是说,你离家的那一刻跟你父亲就成了永别?你们甚至连一个好好的告别都没有?”
“唉,你说的是。我再想想吧。”
杨规颓然坐在地上,静静坐了一夜。
等到天光大亮,他这才站起身来,“老张,你跟我一起下去不。”
“去吧,我也想送杨老前辈最后一程。”张三丰情绪比较稳定,一来杨过不是他爹,二来他早已经历过师父死去的事情。虽然也莫名笼罩着一股悲痛,但基本还能保持稳定,他也怕杨规会出事。
于是两人就一起跳到暗河之中,顺着水路溯游向上,回到了杨规从小长大的家中。
杨规丝毫没有停留,发足疾奔,张三丰也跟着杨规的轨迹,很快到了主墓室。
“老杨,老杨,爹!”
杨规大叫着。
“喊什么,人还在呢。”
杨过的声音传来,跟小龙女站在一起,显然是刚被杨规的声音吸引过来。杨规扑过去一把就抱住爹爹妈妈。
“爹。你……”
杨规说着说不下去,眼圈已然红了。
张三丰也行礼,“小子张三丰,见过杨老前辈、龙前辈。”
“哦,你……你是觉远大师的徒弟张君宝么?”杨过看着张三丰眼熟,“觉远大师一向可好?”
“正是小子。有劳前辈挂念,先师已经故去多年了。”张三丰被这场景感染,想到觉远圆寂那天,眼眶也有些红。
“我们这一辈人,看来真是都要结束了。”杨过感叹一声,捏了捏杨规的胳膊,感觉到一股浑厚的内力流转,他一惊,再看张三丰,也是目蕴神光。
“哈哈哈,好啊,好小子,你们俩现如今的功夫也不得了啦。”杨过满是感慨,“还知道回来给你爹祝寿呢?”
“爹……”杨规说不出话,就扑在父母怀里一直哭。
“多大人了,还跟小孩子似的。”
杨过用手搂着儿子,只能用袖子拍拍他的头,“两代五绝,现如今也只剩我一个人,雕兄也走啦,你老子本以为活不到六十岁,想不到现在居然活到了,每多活一天都是赚的,这是开心的事情啊。”
张三丰有点嫉妒。
他从不知道能扑在父母怀里哭是什么感受,现在他知道了。
但他终归是非常人,没有一丝邪念,只觉得自己已然是没了父母师父,将来若是有了孩子或弟子,定要让他们能在受到伤害时能好好地扑在自己怀里哭一哭,让自己庇护于他们。只要回到自己这,任何事情都不得伤害他们。
杨规万万想不到自己一个动作,在几十年后的武当山上,会造成多大的影响。
“臭小子,回来也不给你爹准备寿礼?”杨过不想让儿子一直沉浸在悲伤之中,主动提道。
“走得急,忘了。”杨规从父亲怀里出来,摸了一把眼睛,“我用武功给你贺个寿吧!”
“行啊,当年说好了要揍你,来吧,让我看看你这些年本事涨了多少。”
“跟你动手?”杨规大吃一惊。
“什么意思?瞧不起你老子?看招!”杨过眼睛一瞪,抬手就是一掌拍来。
“你可别后悔!”杨规一声清啸,仗剑而上,漫天特效气焰四处乱飞。
“哟呵,彳亍啊你小子,花活儿挺多。”
杨过看了颇有兴趣,有了这些光污染,古墓都亮堂了许多。
他一边赞许,然后把这些统统扑灭。
“打不过。老张,一起动手揍他!”
杨规回头喊道。
“别吧,神雕侠侣要是一起动手,咱俩打得过?”张三丰忌惮地看了一眼小龙女。
“我不出手。”小龙女对着张三丰点点头,“你陪过儿玩玩吧。”
张三丰感觉受到了蔑视,抽出真武剑也加入了战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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