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他说话太好听,方重勇一拍脑门,当即给高适写了一封推荐信,然后说:“幽州方节帅求贤若渴,别人的话他或许不听,我这个家中独子的话多少还是有点分量的。你可以拿着这封信去幽州节度府里面混个一官半职什么的。”
高适大喜,连忙拜谢,倒是独孤峻一路冷眼旁观,并没有发表什么意见。
等高适离去后,方重勇又提出等出关中后,他们一行四人扮做独孤峻的奴婢随行,这个要求也被独孤峻欣然允诺。
“西风烈,长空雁叫霜晨月。
霜晨月,马蹄声碎,喇叭声咽。
雄关漫道真如铁,而今迈步从头越。
从头越,苍山如海,残阳如血。”
方重勇回头看着夕阳下的乌兰关,感慨的吟诗一首。
“好!贤弟文采斐然,不愧是方节帅之子啊!”
身后传来独孤峻的鼓掌的声音。这位“独孤判官”虽然在马嵬驿里对方重勇并不热情,但一路下来,二人已经熟络到称兄道弟。方重勇少年老成又睿智聪慧,让独孤峻是自愧不如。
“贤弟藏于我队伍之中,莫非是怕被人暗算?”
独孤峻一脸古怪的询问道。他觉得很奇怪,方重勇的父亲是幽州节度使,岳父的赤水军军使,而一般担任赤水军军使的人,按照潜规则,很快就会接任河西节度使。
最最保守的估计,方重勇身后也站着一个半节度使啊!想想都让人害怕!
这种人不横着走就很低调了,偏偏面前这位还怂得要躲别人队伍里面冒充奴仆。
“独孤兄这是有所不知了,出门在外,江湖险恶,小心驶得万年船。穿着胡匪衣服的人,可未必是真胡匪啊。”
方重勇感慨叹息道。
独孤峻微微点头,这倒是句实在话。如果明火执仗的杀方重勇,那自然是天下之大哪里也去不了,李隆基也保不住这个人。但可不可以偷偷的杀呢?
没被发现的犯罪,那就只能叫意外,不是么?
长安到河西之间这么长的路,地下埋骨的,只怕也有很多枉死之人吧。
“贤弟居安思危,令人佩服,只是……”
独孤峻欲言又止。
这话他早就想问了,只是一路上二人相谈甚欢,没顾得上这一茬。
“独孤兄有话不妨直言。”
方重勇微微点头说道。
“高适此人,趋炎附势之辈。他虽一路讨好于我,但我也不敢向上官随便举荐他。
贤弟虽然可以将其举荐到幽州节度府任职,但以后他万一作奸犯科,方节帅亦是要受连带责任。”
独孤峻没有继续说下去,他相信以方重勇的聪慧,绝对明白自己在说什么。
高适你不过才认识一天,算是初次见面。
处世之大忌,莫过于交浅言深。你连高适是什么人都没搞明白,怎么能这样把老爹往死里坑呢?
“放心,我父双目如电,牛鬼蛇神在他面前自会现行的。”
方重勇不以为意的摆了摆手说道,没有把独孤峻的话当回事。
看到他这个态度,独孤峻着急的跺脚道:
“我这么说吧,给我写送别诗的人除了高适,还有那个名满天下的李白呢。
但是那又怎样,你以为他们是真心想与我为友?他们不过是想着我能向上官引荐他们而已。如果我身上没有一官半职,或者不是判官而只是小小的参军,你看他们还会不会搭理我。
即便这些都不提,写诗写得好就会做事么?
那不一定的!
我们这些节度府内的官员,都是要能扛得起政务的。要不然就是害了自己,也害了欣赏举荐自己的上官。”
判官是有朝廷编制的职务,并非是节度使所能招募的。节度使只有建议权,没有决定权。
所以,独孤峻当了这个官,说明他背后也有人鼎力支持。
看得出来,独孤峻没有很看得上高适,哪怕后者舔他舔得很卖力。也有很大可能,独孤峻也看不上李白。
或许他很认同这些人的诗才,只是写诗和做官的事业,毕竟是两回事啊!
唐诗在史书上留下了璀璨的记忆,但这并不能抹除很多诗人们时常要卑躬屈膝的去讨好和迎合权贵。
甚至是比他们地位略高的一些官员。
讽刺的是,盛唐时期的很多名篇,都是跪舔超常发挥舔出来的。
而独孤峻看得起方重勇的原因,除了性格外,那就是:这孩子九岁就敢来河西历练,还能弄到一官半职和挽郎的身份,那么十年后,二十年后,他会有怎样的地位?
联系一下他的背景和后台,就更不用说了。
世上哪里有无缘无故的爱啊!方重勇混在独孤峻队伍里,还不是为了掩藏自己的行迹,他又单纯到哪里去呢?
二人坐在马车里闲聊,时间过得很快,一下子就到了晚上。
“这条线路原本有新泉军维持通道,但开元三年就已经被降级为守捉,现在甚至连驻地都搬到乌兰关里面了。如若不是这样,我们这一路倒也不用露宿野外。”
独孤峻忍不住抱怨道。
从前凉州到乌兰关之间大唐是设置有一军维持通路安全的,顺便在驻地也为过往商贾和官员提供一些便利以补充军费。
但后来驻地的生态环境恶化,导致行政降级为守捉。又因为乌兰关无论是地理位置还是自然条件都远胜新泉军原驻地,这样又导致新泉军差点改名叫乌兰军,新泉军驻地搬迁,成为了地地道道的“要塞军”。
反正不管怎么说,河西走廊到长安之间的丝绸之路,出现了一段距离比较短,却又实实在在的破绽。
对于方重勇他们来说,终究还是那句话:小心驶得万年船。
哪怕快到凉州城了,也不意味着可以高枕无忧。
方重勇赶到了新泉军原驻地之后,一行人选择在一条河水很浅很缓,只有春夏涨水时才有水流的河边扎营露宿,并点起篝火,用马车和马匹勉强围起来半个圈,这也是逼不得已。
稍稍远离了新泉军遗弃的土屋。
他们选择黄昏出乌兰关,走到新泉军驻地附近再歇脚扎营,第二天赶路赶一天,无须入夜便能抵达凉州城。新泉军原驻地的位置安排就是这样的巧妙。
如果清晨出乌兰关,则到夜晚不得不扎营的时候,队伍会正好位于吐蕃人游骑的活动范围内。
两害相权取其轻,独孤峻的选择没有任何问题。
正当众人围着篝火随意闲聊之时,远处传来马蹄声,从大路上奔腾而来,由远及近!
“唐军不会在夜里巡逻驿道,一定是胡匪!快躲起来!”
独孤峻面色大变,没想到才出乌兰关就遇到这种事。
这里是不会有吐蕃人的,但假扮吐蕃人企图浑水摸鱼的胡人,却不能排除!还好他请了十几个护卫,如果出事了可以稍稍抵挡一阵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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