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赴宴后早些回来,有点事情要跟阿郎商议。”
方重勇送走郑叔清之后刚想出门,却是被一脸纠结的王韫秀给拉住了。
“夫人这么快就有孕在身了么?那婚事要提前办了。”
方重勇调笑说道,没想到王娘子重重一巴掌拍到他胳膊上,嗔怒道:“你这么什么鬼话!你不是才回来几天么?我肚子里哪里能变个孩子出来?还是说你把我当做不守妇道的那种贱人?”
“哦哦,对啊,确实不可能。所以,夫人要说的,到底是什么事呢?”
方重勇一脸狐疑问道。
家庭里的琐事也不太可能。王韫秀与阿娜耶二人虽然嘴上不饶人,但都是讲道理的女人,也接受了彼此的存在,平日里最多就是互相打嘴仗而已。
她们不会主动去破坏家庭的稳定,也都知道方重勇所面临的环境,挑战重重,根本没有闹矛盾的外部条件。
官场上因为家里的一点破事,就被搞得抄家灭族的官员,那都不是个例了,甚至可以说一抓一大把。
官宦之家出身的王韫秀,自然是知道轻重的。
方重勇感觉王韫秀应该不会去找那個“狐狸精”的茬,不会把阿娜耶当做一个眼中钉肉中刺去看待。
“妾身在帮阿郎打探消息的时候,沾上了一件要命的事情,和十王宅有关。”
王韫秀沉声说道。
“十王宅?那些人把歪主意打到你身上了?”
一听这话方重勇就怒了!敢跟自己抢老婆啊,这还能忍?
然而他却看到王韫秀淡然的摆了摆手,叹息说道:
“说起招蜂引蝶,妾身还真不如家里那位狐狸精。就算他们要对妾身下手,那也是因为父亲河东节度使的权势,而非是妾身的美貌。
这跟阿郎所想的还是差了不少。
阿郎是小看十王宅里面那些王子皇孙们身边的佳丽了,他们要什么样的美人没有,犯得着得罪河东节度使,对妾身动手么?”
“所以,那到底是什么事呢?”
方重勇疑惑问道,他越听越迷糊了!
王韫秀凑过来,在他耳边嘀嘀咕咕说了半天。方重勇的面色越来越凝重,拳头紧紧握住,最后慢慢松开。
“总之呢,事情就是这样一件事了。这个忙,咱们帮,还是不帮?
如果帮,那肯定有风险。
如果不帮的话,妾身失信于人,将来肯定会被某些人排斥,就很难再帮阿郎打探到消息了。”
王韫秀面色忧虑问道。
“当然要帮,世上还是有最起码的公义在的。夫人死心塌地的为我着想,我当然明白,这件事就包在我身上了。”
方重勇紧紧握住王韫秀的手说道。自家这位贤内助,那是真的在尽全力帮他拉“贵妇关系网”,通过这些妇人暗地里打探各种消息。
这次她因为一个小失误有点骑虎难下,方重勇自然要帮她收尾,处理后续麻烦可能带来的不利影响。
“可不能叫妾身叫夫人,那只有宰相可以叫。”
王韫秀不好意思的说道,她已经明白了方重勇要表达的意思。
“家里没人,某随便叫一叫怎么了。宰相而已,让我当我还嫌累呢。”
方重勇满不在乎的说道。
“好啦好啦,快去赴宴吧,早去早回。”
王韫秀心花怒放,凑过来亲了一下方重勇的脸,把他推出院门。
然而,当方重勇满怀心事,来到平康坊的李林甫家却发现……他们家今日极为平静,甚至安静得像是已经就寝,可完全不像是在召开家宴的样子啊!
要不是有人接引,院子里又点了许多火把,方重勇都想直接打道回府了。
唐代的国宴,自然不必提,可以对标方重勇前世的国宴,只是奢华远胜之。
而唐代的家宴,那也不是简简单单的吃顿饭就叫家宴的。
官宦之家的所谓“家宴”,那必须得是宴请所有家庭成员,并邀请与本家有世交关系的好友,甚至邀请衙门里面关系好的同僚参与。
这种宴会,是封建贵族与官宦之家的重要社交礼仪场合,担负着维护家庭关系网的重要职责。对于一个普通的官宦之家来说,可以当做生死攸关的大事来看待。再怎么重视也不为过。
官员的妻子在外人眼中是否贤惠,很多时候就看她组织家宴的能力如何。
通过家宴上的排场、菜肴甚至是仆人的数量,外人就能判断出这个官宦之家究竟是在奋发向上,还是已然家道中落!这个家庭的成员究竟是团结一致,还是矛盾重重。
然后他们会根据自己的观感,来判断将来与这个家庭交往的时候,应该采取怎样的策略。
如果要联姻,那么和其中哪一位联姻,要缔结婚姻的当事人品行如何。
如果发现这家人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后,那就得敬而远之,慢慢疏远。
如果发现这家人潜力巨大,很有前景,那必须要加强联络,时常往来。
一场“小小的”家宴,不亚于一场对家庭人际关系网的深度考核,那能是简单的事情么?
而对于参加别人家家宴的外人,也要小心翼翼的观察宴会上的各种情况,并严格约束自己的言行举止。
你在给别人打分的同时,别人也在给你打分!面子是别人给的,脸可是自己丢的!
当然了,也有例外的情况。
比如说有些清水衙门的官员家里确实很穷,邀请好友或者同僚入府参加家宴,也就吃一碗米饭,一叠酱菜,一杯浊酒,仅此而已。他的好友和同僚们也不寒酸当回事,不在乎那些虚礼。
不过很显然,李林甫肯定不是这样的人。右相,必然得有右相的逼格!所以右相家的家宴,也必定具有极强的政治意义!请谁不请谁,座次要如何排,都很有讲究。
人是社会化的动物,通过社会属性来展现社会地位。家宴的一切,都是李林甫社会地位的投射,马虎不得。
不一会,方重勇被下人引到书房,便看到了正在伏案工作的李林甫。
只见他桌案上全是纸张,别说是家宴了,就连吃食糕点都没有看到一件。这位大唐右相,貌似在家与在衙门的状态区别不大!
“左相已经打算过两日后,组织这五年以来,某些在京兆府衙门告状无果的苦主,去那边告官,一天至少五十件案子。
如果郑叔清接不下来,或者处理不好,那么御史中丞张倚,便倒向左相,同时弹劾郑叔清不问公事,懒政怠政。
此事你以为如何应对为好?”
李林甫头也不抬的问道。
方重勇很好奇,这位大唐右相到底是在忙什么,他也不忙着造反啊!怎么回家了还要办公?
看到方衙内完全不说话,李林甫以为是他把对方给吓到了,连忙用温和的语气,指了指眼前的软垫说道:“坐下随便说说就好。”
汉语博大精深,往往叫“随便”的事情,都会很不“随便”,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精神去应对。
“回右相,此事无解。
陈年旧案,人证物证早已面目全非,哪怕有鬼神相助,也难以厘清当年是非曲直。这个在兵法上就叫敌之所长。无论如何,要处置这一类的事情,必然需要扬长避短才行。正面应对,事倍功半,不可取。”
方重勇没有说要怎么办,而是分析了一下事件的性质,隐隐暗示:这件事不能硬顶!
“说得好!”
李林甫放下笔,轻叹一声道:
“本相身边那么多人,都没说到点子上,反倒是你这个外人看得明白。
只是这些本相都知道,虽然确实如此,但对于解决此事并无帮助。本相现在就是问你,要怎么处理。”
“不处理。”
方重勇叉手行礼说道。
“何为不处理呢?”
李林甫继续问道。大家都是聪明人,话语自然是不能通过最浅显的意思来理解。
“据某所知,郑府尹似乎官声并不怎么样。
既然如此,不如脸皮厚一点。只要我不急,着急的就是别人。
京兆府衙门办事邋遢,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某当年在长安的时候,就时常听闻京兆府衙门恶名在外,京兆府尹尸位素餐,也真不差郑府尹一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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