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如海的样貌气质俱佳,他年近四十,真是一个男人最好的年纪。此刻一说到读书,言辞中的自信把握,更让气质攀上一层,如兰庭玉树立于堂中。
“助孩子读书,这是大好事。姐夫放心去跟恒儿说,只要他不耽误书院中的功课。林家的书楼,随时恭候他到来。”
见到一家之主拍板,贾氏在旁也应和着,“等到珏儿身体再好些,也让他跟着他哥哥读书,一起学学这份刻苦的劲头。”
珏儿还在病着啊,柳氏的眉毛微微一跳,嘴上却道:“如此正好,恒儿在家中就时常拉着弟弟读书。”
柳氏把陈恒的小事拿出来,说给弟弟弟妹听,一众人笑闹过后,气氛又开始热络起来。
转眼就到申时。
贾氏见天色将晚,赶忙招人来布置宴席。因晚上要出门看扬州灯会,他们家要早点吃过垫垫肚子,但也不会吃的太多,等到灯会结束,家中还有一场宴席等着他们回来。
将陈恒跟黛玉从书楼里唤出,贾氏抱着刚刚睡醒的林珏,一桌七个人,主宾尽欢。
经过半日相处,黛玉在陈恒面前也胆大些,正指着弟弟说起对方的糗事。
陈恒的视线在贾氏跟林珏身上流转,想着林父对自己的帮助,以及自己跟黛玉的交情,心中莫名有些担忧。
可有些话,自己说出来也没那个身份立场和说服力,一番纠结下,倒是吃的有些发闷。
林妹妹还以为兄长是在惦记未看完的书,只暗暗把此事记在心中,准备等中秋过后,就寻个机会跟父亲说。
吃过饭,大家就要准备出门了。
一行七人,分坐三辆马车。林如海跟贾氏抱着儿子一辆,夫子跟师母一辆,陈恒跟黛玉由嬷嬷陪着再乘一辆。
“兄长,还在想那本书吗?”
因担心晚上凉,贾氏特意给黛玉加了件披风。此刻,宛如月下仙子的黛玉,正闪烁着明亮的眸子看着自己。
陈恒能感觉到对方的关切,便把心中的担忧先行放下,接着话题说道:“书里的那句‘明者因时而变,知者随事而制。’说的真是太好了,让我难以自拔。”
黛玉还没读过此书,不免拉着陈恒询问起书上的内容。两人越说越高兴,连下车的时候都还在讨论这个。
贾氏跟柳氏相视而笑,一人牵着一个萝卜头,引着他们上了小舟。
此处,正是早上陈恒下舟上岸的地方。
等到客人们坐好位置,船夫扬起木篙,高声道:“走咯。”
舟似夜下飞星,河是天上星河。一篙又一篙,穿过一座座拱桥。在路过第三个拱桥时,远处忽然人声大作,灯火通明。
待他们离得近些,小丫头黛玉已经激动的站起身,指着阑珊处,道:“兄长,你看。”
小舟又急又晃,陈恒担心她站不稳,赶忙上前扶住,道:“坐下看,也是一样的。”
“那不是跟小老头一样了嘛。”黛玉嗔道。晃起小脑袋,她的发髻上带着玉簪和步摇,此番一动,叮叮当当声响,很是有趣。
陈恒无奈,只好松开手,陪着站与一旁,以防万一。哪知,小黛玉却伸手抓住他的衣襟,激动道:“兄长,快看,是灯笼。”
陈恒顺势看过去,只见十里长街,人流如织,一条灯笼连起来的长龙将沿河商铺照的通明。灯光照着河面,灯光又夹着星光,照出碧绿水色,澄澈如镜。
河岸的街巷上,有屋则摊,无屋则厂,厂外又棚,棚外又摊,节节寸寸。引游人忘返,让舟客流连。
穿过第五座拱桥,正有许多男女老少抱着荷灯,站在两侧河边。只听其中有人一声令下,众人齐齐将荷灯放于水面。
扬州人有三爱,爱竹,爱香,也爱荷。七八月的季节,正是城内赏荷的季节,满城都飘着盛开的荷香。谁能想到,就是如此扬州人还不知足,还想用荷灯把河水照的跟天宫玉带一样。
小舟驶过,泛起的涟漪,推着数百盏荷灯远去,又牵着它们顺流而下。
拱桥上,人们争相簇拥,指着河中的花灯。小舟远去时,还能听到上头有男子问向身侧人,“怎么样,好看吧。”
他同伴会如何回答,远去的陈恒已经听不到,可一旁的黛玉却弯过身,被灯火照亮的眼眸中,带着对方与生俱来的灵动。
“兄长,好看吗?”
陈恒大笑一声,“良辰美景不足夸。”
黛玉笑着直起身,用手勾住被风吹乱的发丝,五颜六色的灯火,照在她的身侧。
她指着远处,“再过去,就是保障湖了。”
陈恒点点头,他知道。
一场更盛大的庆典,还在等着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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