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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0章 陛下救我!

九月的最后两天,已是深秋的时节。天气转变的很快,前几日还能穿着单衣、单袍到处跑。到今日,人人都在外头加上对襟、直裰。

冷有冷的好,懂时节的老人家,都为这次降温点头。今年冬天的雪,一定来的比往常早些。扬州的年轻人,哪里顾得上这点破事。他们的心思,全在秋浦街的文会上。

因避让乡试的原因,临近贡院的秋浦街把中秋文会挪到这几天。什么?你说为什么不放在月初?你看你这话说的,主事的陈东家也没空呀。

这是今年的第四次文会,秋浦街每年办的次数有多有少,除了固定的大节,财大气粗的秋浦街偶尔也会加办一两场。

所求无他,即是给秋浦街买名气,也是请些文人骚客来此吟诗作画。其中最受秋浦街欢迎的,就是那些画家。

扬绣在陈恒操盘到今日,已经发展出‘仿古山水绣’‘水墨写意绣’两个流派。不过扬州人图方便,更爱称呼它为‘针画’。说的正是匹练坊女工,以针代笔,以线代墨的技艺,足以评:格调高雅,雅逸传神。

当年那一步请画师作画的权宜之计,竟能走到这种程度,也是陈恒始料未及。但总归是件好事,外人图新鲜,陈恒心中则只有庆幸。

因针画成名的秋浦街,在发达后也没忘记帮过自己的画师们。每年的文会多是为他们准备的,会上若有画师画出名作,或有佳文好诗出现,秋浦街也不吝啬斥资买下。

两者你帮我、我帮你的关系,几番宣传下,很快为扬州城引来江南各地的画师、文人。这场伯牙与子期的相会,已经称得上扬州城的一大盛事。

“陈主事陈主事……”

封氏的话却卡了卡,说起来她的心思也是微妙。陈恒年纪还小时,为了女儿的清誉,又担心孩子们只是一时热,便绝了两个孩子的私下来往。

“娘,我……我去去就回。”英莲迫不及待的起身,她的衣着很是普通寻常,可架不住容貌超绝。过完年就要十八岁的少女,正要开始女儿家最好的年华。

见到陈恒的年纪,魏南钊也是感慨长江后浪推前浪。前者却有意思,借机打听起戏曲的一些传闻。

赵主事最是苦恼,他在秋浦街上干的如鱼得水,想到要跟陈恒分别,心中还是万分舍不得,嘴上不住道:“陈兄,真的不能再等一两年吗?”

“是也。”陈恒笑着点头,又给对方解释前因后果。

“且来,且来。”薛蝌大笑。

她这辈子就英莲一个孩子,更是失而复得的心头肉,怎么容孩子委屈。原想等着陈恒长大些,再看看两人的想法有没有改变。

尾音在鸦雀无声的场内,不住扩散远播。明明比不过台上的乐声,却更牵动所有人的心弦。

好你们兄弟俩,真拿保障湖当自己家啊,这样不管不顾的说着话,就是天大的事情,今日也得给我们个说法。

四周如此安静,信达听的极为清楚,当下又高声回应:“皇上派了人来,要请你去京师。”

一旁的薛宝琴,照例是少年郎的装扮,见着两个人愁眉苦脸的模样,忍不住摇扇轻笑。呵,九月末还摇圆头折扇,真是高雅、风雅!

陈恒横了这个二弟一眼,心中也是暗道可惜。若宝琴不是女儿身,要是她能大一些。真是接班的不二人选。这些年,在商业的思维逻辑,陈恒对其可以算是倾囊相授。后者在这方面,确实比她哥更有天赋。

“画的怎么样?”

封氏一听,心中拒绝也不是,不拒绝也不是。这两年,她们一家人在坊里,暗地里不知受过陈恒多少照顾。活少、钱多、回家早,明眼人早看出陈恒对她们的关照。

“那可不,持行弟。”薛蝌一边动笔,一边得意道,“等这画好了,你记得给我题诗作字。”

“班里的孩子们唱上兴头,自己在台上唱到最后。不过也是玩闹,累的人就去休息了。”魏南钊大笑,“要真比天大,那碰上什么灾祸,我们是停、还是不停?”

“去好好玩,玩开心点。”顾氏是真喜欢英莲这孩子,模样好看不说,性情还如此温和、懂事。母亲高兴之下,又从铺里拿了二十两给儿子,“别舍不得花,英莲想要什么,就给她买。”

他提起笔,在纸上寥寥几行,便勾勒出水荷、湖面、远山。此画应该只是草图,薛蝌画的狂放不羁,陈恒满是趣味的看着,等到好友在纸上画出两女并肩说笑的生动模样,他也为好友的才华称绝。

“好,我去保障湖那边的戏台再看看。”赵主事得了令,就往外头走。坊口多的是黄包车,随手招来一辆,就可直达保障湖,方便的很。

家里宽裕之后,出手果然是不同凡响。陈恒哭笑不得的接过,他已经很多年没跟家里拿钱了,一旁的宝琴跟陈娴憋不住笑。几番笑声过后,宝琴又从袖子里拿出一枚自己的发簪,“英莲姐姐若是不嫌弃,不如就把它当成我的见面礼。”

当下直接起身,陈恒走到亭外,对跌跌撞撞狂奔的信达招手,“信达,我在这。”

现在离戏班开唱的时间还早,陈恒就耐心看好友作画,顺便还能等林妹妹到。后者很为魏大家的到来心动,早早就言明自己会一起来。也是因为黛玉的想法,才有了众人欢聚在此。

陈恒识的货,知道这东西有些名贵,就将宝琴的好意记在心里,准备路上再做补偿。三人辞别顾氏,又坐着信达的马车赶往保障湖边。

陈恒也是不觉,只愣愣的对妹妹眨眨眼,好像在问怎么了?

洞若观火的宝琴实在是憋不住笑,忙主动出声道:“先走,先走。我们去戏台那边再看热闹。”

一旁的江元白这才大呼道:“我就说怎么这么眼熟,原来是她啊!!”

没过多久,换过装束的英莲已经在顾氏、陈娴的陪同下,走到陈恒的面前。顾氏的眼光真是极好,特意买来的淡粉色襦裙被少女穿在身上,真是一朵人比花娇的并蒂莲。

“妹妹!!”黛玉哪里会听不明白,直接起身坐到宝琴身边,拿着手就往宝琴腰际挠。后者穿的是大袖士子袍,躲闪起来也是好看的很,嘴角一对梨涡时隐时现,又笑又讨饶道:“姐姐,好姐姐,我错了。快放过妹妹。”

当听到什么戏比天大,一方开唱,八方来听,更有神鬼亲临的异说。魏南钊也是大笑:“此说从未有之,什么神鬼亲临。要是给神仙唱戏,地方也该是在庙里,由庙祝出面邀请。”

宝琴闻言,双眼一亮,合了合扇子,轻笑道:“大哥先别揭谜底,且让二弟猜一猜。”她拿着扇柄,一下一下点着额头,笑问:“可是因为我们坊里的女工?!”

陈恒却拉着她从小路走向匹练坊,嘴上笑道:“倒不是我们请来的,是魏大家自己寄信过来,问我们能不能来。”

到了路边,此处已经停满送客的黄包车,又有一块区域留着给各家各户的马车停靠。信达要守着马车,就不进去看热闹。

现在的昆曲是天下闻名的戏曲,在外响亮的很。它是昆山人顾坚草创,又经过音乐家魏良辅改革,才得以发扬光大。

五人在桥上齐回眸,就见到林黛玉带着紫鹃和雪雁走来。八人合在一处,正要往戏台处走去。

频频回眸的宝琴依旧再看,依旧再笑。似懂非懂的英莲却眨眨眼,陈、林说的悄悄话,她倒是没听清。

薛蝌已经狂喜道:“有了,有了。”

“妹妹,鸟儿在哪呢?”薛蝌也问。

现在扬州的风气,男女相约出门者,不知几凡,数不胜数。百姓的观念,也不再把此事看的过重。

正是戏曲唱到精彩处,谁受得了这般吵闹,纷纷对出声者怒视。想看看是谁的家人如此没礼貌,竟敢这般高声寻人,扫人雅兴。陈恒一听声音,就知道是救星来了。

陈恒笑着给妹妹介绍道:“她是英莲,几年前,你们还在书院见过的。”

后世有鼻子有眼的传闻,竟然是谬论,陈恒也是没想到。魏南钊又道:“什么戏比天大、一唱就不能停。更是听都没听过。上个月,我们在金谷乡义演,唱到一半,看客们就跑光了。”

宝琴要是姓苏就好了。可惜也没个姓席的掌柜。

“妹妹……”口干舌燥的陈恒,抓耳挠腮着想词汇。往日的锦绣文章,到今日都做了无用功。他虽不知道是何事,可隐约觉得,要过不去这一关,自己的下场会很惨。

林黛玉也是马上回忆起英莲的来历,再看她俏立陈恒的身侧,心中一时警铃大作,如刀子般的目光直往兄长身上落。

自从陈恒考中科举,赵主事连称呼也变了。陈恒本来是不愿意的,谁能受得了这么大年纪的人喊自己一声学兄,可不喊学兄,就要喊举人老爷哩,秀才心里也苦哇。

英莲眼中的惊喜先不提,一旁的绿水总算是松口气。她觉得自家夫人真是关心则乱,这陈家人眼看要发达,陈郎也是个有情有义的性子,还是刚高中的解元公。这个时候不多紧着,回头让人抢走佳婿,上哪再找这样出众的人。

“哈哈哈,封大娘,你就答应陈郎吧。”旁边有看热闹的人,开始起哄。如此公然叛变工友之举,足可见陈恒在坊里的民望。

“没想到咱们这次文会,能把昆家班和魏大家请来。”宝琴对此倒是习以为常,她更好奇这个昆家班。

“今日是魏大家和昆家班来的日子。”陈恒起身道,“赵兄再去看看前头的事情,我随后就到。”

“难啊。”未来的丹青大家不住摇头,他有颗精益求精的匠心,往日所作的画稿,但凡不满意就是通通烧毁。

“画的好啊,薛兄。”陈恒真心赞道。

陈恒和宝琴则并肩而出,两人一高一矮,都是风采不凡。只在路上走了片刻,就引来街上女子的侧目。

如今的魏大家,正是魏良辅第七代子孙——魏南钊。宝琴之所以会猜到坊里的女工,是因为昆曲是首个在戏台上搭设女台的曲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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