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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5章 敌!

林如海收到陈恒书信时,已经是建平二年的一月末。这个时节,扬州的气温也开始逐渐回暖。到了正午,刚在外头走出些许汗的知府大人,脱去外衣就坐在书房内,拆起学生寄来的信。

他才看到一半,书房的门就被人从外打开。林如海都不用抬头,就猜到来人的身份,直接笑道:“你来的倒是快。”

林黛玉皱了皱鼻子,特意晃了晃手中的单巾,惊讶道:“爹爹在说什么?女儿是来给爹爹送东西的。”

林如海闻言,抬了抬余光,见是条拿来擦汗的帕子,不以为然道:“哦,看来是爹误会了。”他又看了看,见手帕上刺绣精美,又玩味道,“是你让下人做的吧。”

跟聪明人说话就是这点不好,林黛玉抿了抿唇线,倒是没有丝毫不好意思,仍壮声道:“女儿也是补过针脚的。”

“嗯嗯嗯。”林如海点着头,自顾自低头看信,“放下吧。”

那可不得放下嘛,林黛玉眯了眯眼睛。又讨笑着走到父亲的书桌旁,帮着整理桌上的摆设。才一会,她就奇道:“呀,又有人给爹爹写信啊。”

林如海侧了侧身子,假装自己没听见。

不死心的林黛玉,又往书桌后走去,把散乱在桌上的书籍,慢条斯理的整理起来。间隙中,她顺势撇了撇余光,就见林如海已经折上信纸,一双目光直把宝贝女儿瞧。

“爹————”

到底脸皮不如她兄长厚,被父亲这么一抓包,林黛玉的脸色也是肉眼可见的红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林如海是笑了又笑,直到笑呛住,声音才渐渐放缓。

见此,林黛玉也不装了。直把手中的书籍累成一摞丢在桌上,自己抬起手就轻轻捶捏着父亲的肩头。“爹,兄长在信里说了什么?”

眼见娇女使憨,林如海哼哼两声,又抬手指指发酸的脖颈处,示意女儿再用点心。

俗话说的好,人求事,低三等。林黛玉没法,只好拼命卖乖。林如海知道娇女的脾气,知道不好使唤过多,兔子急了还咬人呢。等到黛玉再次开口。他就笑道:“就是说了些常事。”

林如海顿了顿,左都御史生病之事自然不好提。他挑了个能说的消息,准备赶紧把女儿打发走。“恒儿现在跟着兵部的人,北出京师,正要往边关去。”

林黛玉闻言,面色一怔,连手中的动作都停了,只惊呼道:“这是为何。边关那边不是还在打仗吗?”

边关,那是多遥远的地方啊。纵是林黛玉博览群书,对此地的了解也是甚少。记忆里能想到的边关之词,多是偏僻、少人烟、多雪等字眼。

“他们就是为了这个事情去的。”林如海也是有些担心,可一细想,更知道无可奈何。都说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这人在官场,有时候也是身不由己。

林如海怕女儿胡思乱想,又道:“恒儿在信里倒是挺高兴,还说要给我好好写一写边地的风景。”

黛玉点点头,有些不置可否。只想着回头要去趟庙里,在佛前替兄长求个平安。

“这事,你不好去跟恒儿的家人说。”林如海叮嘱一句。

“女儿省的。”

林黛玉想了想,又好奇问,“那信里还说了什么?”她刚刚可是瞄了一眼,那信老长了,字也是密密麻麻的,总不能一个字都没提自己吧。

陈恒还真没提,写给林伯父的信,大多都是些琐碎的正经事。林如海没办法,就把其中一点琐事拿出来当作应付,“其他就没了,就他在信里说,跟贾家的宝玉起了点争执。”

陈恒给林如海说这事,倒不是为了告小状。本义是让老师知道,自己跟贾宝玉不合的情况。若几家人以后相会在京师,也可省了老师给自己介绍的功夫。

林黛玉一听,秀气好看的双眉已经皱在一起,当即脆声道:“可是二表哥起的头。”

林如海心中暗叫糟糕,坏了,忘记这丫头是个偏心的小心眼了。他摇摇头,也不好替侄儿辩驳解释,还来不及说话。

林黛玉已经自己点着头,开始脑补事情经过,“兄长这性子,从不会跟人一般见识。必然是对方做的太过火,才闹开来。”

越说越气,林黛玉连后续都来不及问,压下心中对故人的挂念,只气冲冲的跑回闺房,提起笔就在桌前写信。

待紫鹃端着茶进来,她的小姐已经一口气写好三封书信。分别是给探春、湘云、宝玉。见黛玉气呼呼的模样,紫鹃忍不住对雪雁问:“小姐怎么了?可是受了什么气。”

后者摇摇头,她也不知道啊。只知道小姐高高兴兴出去,然后生着气回来。

紫鹃想不明白,等黛玉检查完信,才留心问过一嘴。当听到是陈恒跟宝玉发生争执,紫鹃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慧丫鬟想着总不好让小姐继续生闷气,就提议下午去庙里祈福。林黛玉的视线这才转怒为喜,准备着出门的事宜。

…………

…………

林黛玉忙着出门时,陈恒才刚刚抵达宁远州。北上的路,到此才走了一半。南方正在冬春交季,北地这边还是白雪皑皑。更别说这群人,还是追着冬风的尾巴跑。

冬日昼短,沿途赶路的时间不多,又有白雪阻隔。乡野上的官道,少人修缮,路况的艰难可想而知。出京时的意气风发,到今日都化作旅途的疲惫。

陈恒他们还算好,尚能躲在马车内,不用吹扑面而来的北地寒风。柳湘莲所在的护卫就惨了,天上下刀子也得骑着马护在四周。毕竟这一行里,可是坐着两个正儿八经的侍郎。

马车艰难的行驶在雪地上,偶有寒风透过门扉吹进来,倒让昏昏欲睡的同僚清醒不少。像陈恒这样的低阶官员,自然不可能跟侍郎一样一人一车。

三四个官员挤在一处,更有他们陪行的下人相拥取暖。有一个半睡半醒的户部书令,见陈恒捧着书页翻看,就探过头来,照着纸上的字,慢慢念道:“出京师四十里至通州,二十里至燕郊,二十里至夏店三十里至三河县……”

听见细碎的说话声,其他没睡熟的人,纷纷睁开眼看着两人,又对其中的陈恒道,“持行的游记写的很是详细啊。”

“就是打发一下闲暇。”陈恒答,这是他的习惯。爱看,也爱记。相处日久,同行之人也知道少年郎的怪癖。

有人点头认同,有人出声感叹,“今日方知徐霞客之难。”

旁人问何故。此人说:“之前看书,总以为徐家家境殷实。像徐霞客那般携仆云游,应是又快意又自在。现在出京一看,啧啧啧……”

正说着话,马车颠簸一下,又把众人震了震。大家无不发出苦中作乐的笑声,又有人道:“也罢,也罢。读万卷书,行万里路。”

陈恒听的也是莞尔,旅途终究是烦闷的。就如想看日出的登山者,不到旭日东升、云海翻腾的最后关头,所付出的努力、忍受的黑暗就不会有百倍回报。

见同僚都醒来,大家捡着自己的家事,或是故乡的风景,小声说笑着。陈恒在旁默默听着,顺势也想着宁远州的资料。

宁远州,明初就在此置了宁远卫。领所有七位指挥,一正六副,还有二十四名千户。这些东西,都是记在兵部文书上。在大雍朝的情况则不同,李贽在此只设一参将,九员把总,另有三千八百八十八名客家兵。

兵部上的客家兵,说的倒不是作战勇猛的广西子弟,而是说此地的兵马都是外地人,调度时要多加注意。除了人之外,还有三十二辆独轮车,一百匹军马,三千三百六十八头骡。

这些资料,陈恒都记得。待到他们赶到地方,顶头上司就会命他们下去统辖。此次远行,既要谈判,也要沿途检查武备。啊,兵部的人,日子就是这么紧张。

陈恒的博闻强记,已经在姚自然面前留下印象。果然,他们才下了马车,连同陈恒在内的兵部小官就被喊去检查各处军备。

同僚们这个时候最喜欢陈恒,有什么数据不记得,问一问少年郎,不用多久就能知道个详细答案。

等他们清点完宁远卫的东西,天色已经大黑。兵部的人,却不能休息。这帮兵痞子识字的不多,偶尔死了几头骡,也只拿刀在墙上划一道做记录。陈恒等人要把消息更新后,只等着回京记录在册。是补是放,都要回去商议。

如此休息过一夜,第二日天蒙蒙亮,又要赶着出发。熬夜许久的几人,自然要在马车上呼呼大睡。

就这样过了半个月,他们才算是抵达沈州。说是沈州,其实叫沈阳也可以。明朝就在此设沈阳中卫,所以当地人也常有沈阳的叫法。

此处离边关还有些距离,但已经是北地上最后一座雄城。两位侍郎自然要在此处歇脚,以做统筹全局的工作。以姚自然为首的兵部郎中、主事,则要继续北上一百多里,直到铁岭县方能停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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