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辈有何吩咐，皆可讲来。”他尽可能放缓自己的语气，使其平和下来。“凡是晚辈力所能及之事，晚辈保证尽力完成。”

“有你这番话，就很好了。让我想想......”蒙面人眼睛眯了眯，将他手上的竹简铺在了石桌上，尽数张了开来。

“天道历2961年，汤狄，于齐国徽州芦原城坐化，金丹九层，假丹修士，三阶炼丹师、绘符师、布阵师......”他扫了扫玉简，侃侃而谈。“极擅丹道，每炉丹药必为金丹修士所疯抢。百余年时间，便积累下无边伟业，可惜子孙不肖......”

“是你吧。”说完了玉简上的内容后，他抬起头来，向坐在自己对过的人发问。

汤狄已然彻底呆傻，心中连预警的机会都没有，坐在原地楞着身，根本说不出话来。

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对方对自己的前世今生，竟然能了解到了这般程度。

“如何？”那蒙面人赤金色的瞳孔露出了玩味的表情，“可是被我说的事情惊到了？”

“晚辈不知道您在说什么。”汤狄沉寂了许久，总算张口道。“这些事迹粗粗听来，倒也是挺令人敬佩的一位大修士。此人与我同名同姓，倒确实巧合。”

归根结底，对方所说的东西，都可以在天道盟内部查询到，哪怕越国与齐国系统相互独立，哪怕自己前世已经历了百余年时光，但对方抽丝剥茧，寻到自己前世，也不无可能。对方倘若有心寻来这些消息，并不是什么难事。说到底，他都可以用同名同姓的巧合来强行推脱。就算真的被说死了，承认就承认吧，又待如何？

他毕竟一直用着一个名字，未曾变更过。被找出来，倒也在情理之中。没有什么好怕的。

“好，”不知为何，他并没看见那蒙面人有何动作，却只觉对方笑了起来。“你既然这般嘴硬不肯承认，我便给你更多些的信息，让你彻底想个分明吧。”

随后，蒙面人口中就说出了更多的隐晦信息，不少甚至是他早已尘封在记忆之海中，要么不愿回忆起，要么早早都想不起来了。

甚至于，许多他自己独处时候的记忆，也被对方念了出来。

当真是让人万分惊恐骇然。

“你......”汤狄依然眯起了眼睛。“你这是什么意思？”

“没有什么意图。”蒙面人赤金色的双瞳死死盯着他，只让他觉得自己一切秘密都被看穿了一样。

他很不喜欢这种感觉。

“你方才说着不装，却又依旧有所保留。”那蒙面人见他这番态度，给不了他想要的反应，有些不是很满意，转过身去，伸出手来，他身后的书架上便主动抽出一枚玉简，飞到了他手中。“天道历2408年，秦国......”

“够了。”汤狄终于坐不住，他一拍桌子，爆喝道：“你究竟是何人！”

唯有另一只手的不停颤抖，能宣示他内心的惊恐与紧张。

他从未想到，有人当真能彻底看穿自己。

第二世本就是他准备抛出的一张底牌，

但第一世，他从来想不到会有人能将其彻底看穿。

汤狄已然开始怀疑人生了。

他再也懒得和对方装聋作哑。这蒙面人既然能对自己的信息如此了解，想要欺瞒过他根本没有可能，不如直接打开天窗说亮话。

“嗯，你猜我是谁？”蒙面人原先嘈杂无比的声线尽数消失殆尽，只留下了一道清脆若铃的声音：“狄哥哥，你把我忘记了吗？”

“璃儿......”汤狄听到这万分熟悉的声线，身体巨震不已。回过神来时，满眼的泪水已经在眼眶中打转了起来，嗫喏着不敢言语：“我，我，片刻没有忘过你......”

“错了，再猜。”蒙面人的声线骤变，显得很是温和，“夫君，我好想你。”

“云英......”又一道熟悉的声音，再次让汤狄颤抖了起来。“你，你，你到底......”

这是两位令他前世魂牵梦萦的佳人，奈何他都辜负了。

第一世，是为了追求俗世功名。

第二世，是为了追索登仙大道。

原地沉默了许久，他才总算稳定住了心神，眉目通红的瞪向蒙面人：“你不是她们，你究竟是谁！”

“我就是她们。”蒙面人轻柔地撩起了那覆盖了她整张脸的面帘，露出了面帘下那一张令人陶醉的精致脸庞。她的五官线条分明，眉毛修长而整齐，微微上扬，仿佛每个细节都被精雕细琢过。长长的睫毛投下柔和的阴影，为她的眼睛增添了一份神秘感。

他的鼻梁挺拔高雅，嘴唇线条柔和，微微上翘，仿佛随时都能轻易勾勒出一个迷人的微笑。皮肤洁白而细腻，毫无瑕疵，让人不由自主地想要触摸一下。

那双幽幽的眼睛，依旧闪烁着赤红色的光芒，很是深邃，像是会说话一样，藏着无数的秘密与故事，摄人心魄。

“我既是你第一世的青梅竹马柳璃儿。”她轻拂衣袖，脸上面容便换了一张，眉眼如画，显得异常清秀动人，惹人怜爱。对着她那张即使只是平静时候，也带着些许愁绪与哀伤的眼睛，任何人见了，都不免怦然心动，难以泛起伤害她的欲望。

她撑靠着石桌，坐在那里，便如弱柳扶风，仿佛有些累着，微微娇喘，勾起了汤狄的回忆。

不过，还未等他沉入记忆之中，坐在石桌对过的人已然改换了门面。

“我又是你第二世的发妻苏云英。”随着蒙面人再次轻拂衣袖的动作，她又换了一张脸皮。这次的面容，带着端庄典雅的气息。她坐在那里，就像是一株紫丁香一样，花瓣微微含苞，散发出宛如春风拂面的温和笑容，带着温和的盈盈笑意，望向汤狄。

“我，亦是广华仙宗现任宗主，玄理。”她的袖袍轻摆，面容最终恢复如初，一如往先那样，充斥着元婴真人的滔天灵威。

赤金色的双瞳与汤狄对视，暴烈而又强势的灵压释放出来，迫的他有些无法喘息。仿佛他所面对的，是一头压抑着暴虐野性本能的魔兽。对方现在恨不得将他生吞活剥了一般，贪婪的眼神丝毫不带半点掩饰。

“汤狄......”三道不同的女声回荡在他的耳畔，或如柳璃儿那般吐气如兰，若花苞般含羞而放；或如苏云英那般清秀温和，精致典雅落落大方；再就是一道异常清冷寒凉，听来就令人直觉发出声音之人冷静到了万事万物皆不加于其身一般，但在深处，却有着一股难以隐藏的暴虐。

“说罢，你到底是什么怪物。”汤狄面对这种令他三观震碎的场景，反而镇静下来了。这番场面也由不得他不冷静。

在面对自己无法掌控的局面时，慌乱不能解决任何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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