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严河:你怎么过来?
现在春运,火车票根本买不到。
陈思琦说:我包辆车过来就好了。
陆严河:那你把你包的车的信息发给我。
陈思琦:嗯。
陈思琦又说:不过,你那儿是不是饭店都关门了,晚上有吃的吗?
陆严河说:剧组开了火,有吃的,而且,这边有很多剧组都留在这里开工,很多餐厅饭馆也都还开着呢,不用担心吃的问题。
陈思琦:那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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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年三十的夜晚,廊化这边有不少人放烟花。
陆严河躺在酒店的床上,看着窗外夜空里绽放的烟花。
春节对于中国人来说,是有着特殊意义的节日。
陆严河想起了自己的父母——他指的是他穿越前的父母。
也不知道他们是否还好。
月是故乡明。
然而,这个时空的月亮,又是否和那个时空是同一个月亮?
陆严河心中无数声叹息,然后听着笔记本电脑里传来的春晚的笑声,更觉得意兴阑珊。
手机忽然嗡嗡震动。
陆严河拿起来看,李治百在群里问他们在干什么。
颜良说自己正被家人抓着一个个地拍合照,又被家人们询问,他到底什么时候才能红,拍的电视剧什么时候播。
颜良是一个普通家庭出生的,他的亲人们都是很普通的人,有着最平凡最朴素的生活方式。颜良这样一个艺人,放在普通家庭来说,是一个很特殊的身份,但抛开这个身份不提,颜良是他们最熟悉的亲人。这也就造就了颜良虽然不常跟自己的亲人们见面,但每一次一见面,就要被他们抓着问东问西,不一定每个问题都是合适的,也会不知不觉间突然冒出一个问题冒犯到颜良——比如问颜良什么时候才能红,颜良当时都不知道怎么回答。但是,颜良知道他们不是在故意地讽刺他,因为清楚这样的心情,所以颜良不会介意。
李治百家里就不一样了。
李治百总是说自己是被家里忽略的那一个,他爸妈都太忙了,根本没有时间管他。过年的时候,是他们难得能够坐在一起的时候。但他们坐在一起,往往最后就会变成他爸妈对他的批斗大会。李治百每每这个时候就会跑到群里面吐槽,气冲冲地问他们“我到底是不是他们亲生的”。
不同的家是不一样的相处氛围,但没有家的人,是同一种只能自己体会的孤单。
他从床上坐起来,拍了拍自己的脸。
别一个人沉浸在这种情绪里了。
陆严河认真地让自己振作过来,决定给自己找一点事情做。
他打开笔记本电脑,打开那个用来储存了很多“金点子”的文件夹,一个个地看过去,然后,点开了一个名为“剧本”的文件夹。
里面有一个剧本,是《人在囧途》,那只是一个大纲,还有一个草稿模样的剧本初稿。
初稿是他自己写的,没有给任何人看过,包括陈梓妍。
陈梓妍之前说,她会找编剧来把这个故事改编成剧本,但他自己也尝试过,那个时候,他没有这方面的能力,努力地把剧本挤出来,写到最后,连自己都觉得干,干巴巴的干。
但是这一刻,他忽然心血来潮,想要再修改一遍,他也不知道怎么形容此时此刻的心情,就像是需要这样一个已经盘桓在他心中许久的故事,来冲淡他无以复加的孤独感。
这部电影,陆严河认认真真地看过,是跟爸妈一起看的,笑得前俯后仰。
他突然就对这个故事有了新的感受。
《人在囧途》,讲的是搞笑,可那么囧也仍然坚持在路上,因为是归家之途。
天真也好,精明也罢,无论是谁,都要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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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严河一直改到凌晨两点。
除了经典的台词,陆严河其实没有办法原封不动地复述出每一句台词。
他只记得那个故事,记得一些搞笑的段落。
他把自己记得的内容写了进去,然后开始在这个骨架上,自己来填充血肉。
一个憨傻老实,一个精明市侩,截然不同的性格,碰撞出刺激的火花,从互相不理解,但互相认同。
这样的修改补充其实没有任何人在催促他,但他却有一种急迫感,想要尽快修改出来的急迫感。
陆严河也不知道为什么,就像是内心深处有一种召唤。
——这也不是你写的剧本,你是抄的别人的,这是哪门子的召唤?
脑海中有这样一个声音在质问他。
他没有理会。
——不是你的,永远都不是你的,就算所有人都不知道,但你自己永远知道。
剧本中,陆严河敲下最后一行字。
那是精明市侩的李成功在这个故事结尾说的一段旁白:我知道,有的东西它其实永远不属于我,但是,我见到过,所以我要把它告诉你们,比如有人真的可以在这个尔虞我诈的世界里保持单纯善良,比如发生在我和这个人身上的这个故事。它对你们来说是一段刚看完的故事,但对我来说,它是一段常常想起、偶尔怀念的往事。后来我没有再见过那个傻帽,但我常常想起、偶尔怀念他。
陆严河站在凌晨两点的窗户前面,看着外面黑漆漆的世界。
他终于给了这个故事一个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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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严河把这个修改好的剧本通过邮箱发给了陈梓妍。
他问:梓妍姐,有没有可能,我能自己来导演这部电影?
邮件发送过去以后,陆严河松了口气,在床上躺下,关灯睡觉。
这一觉睡得格外沉,仿佛回到了小时候,一觉无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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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年初一,一大早上,陆严河就收到了很多人发来的祝福短信。
陆严河坐在床上一一回复,光是回复就花了半个小时左右。
再一看时间,哦,都不是一大早上了,这都已经早上九点半了。
难得睡了个懒觉。
陆严河打了个哈欠。
刷牙的时候突然想起来昨天大晚上的突然发给陈梓妍的剧本,也不知道她看了没有。
应该没有看吧,这大过年的,她哪有时间看这个。
陆严河叹了口气,一巴掌拍自己脑门上。
昨天晚上写完之后,自己给直接整嗨了,忘记了时间,就给陈梓妍发了过去。
算了,等她有时间的时候再看吧。
酒店已经过了早餐供应时间,陆严河不想吃泡面,于是下楼去附近逛逛,看看有没有什么早餐店开门,逛了半天才看到一家开着门的面馆。
陆严河松了口气,进了店。
店里只有老板娘一个人,除了她,空无一人。
老板娘坐在凳子上玩手机,不知道在看什么,嘴角咧着。
“老板,麻烦下碗牛肉面,加个煎蛋。”陆严河说。
老板娘听到声音,马上应了一声,然后才抬头,一眼就认出了他。
“喔唷,陆严河啊!”
在影视城附近开店的人,对见明星这事不感到稀奇,语气里反而有一种“原来是你”的亲热感。
陆严河笑着说了一声:“新年快乐,恭喜发财!”
老板娘哈哈笑了两声,笑声很爽朗,“我发财,你也发财!”
新年第一天,谁都想听吉利话。
老板娘还给陆严河送了一个卤鸡翅,说:“我这个卤鸡翅,自己卤的,你尝尝,祝你大鹏展翅啊!”
陆严河哎哟一声,说:“冲大鹏展翅这四个字,我也得先吃它!”
吃了面,一碗下肚,肚子里暖烘烘的。
老板娘的面下得真不错,好吃的。
陆严河买了单,说:“好吃。”
老板娘很是骄傲,说:“那是,我都在这儿开了十几年的店了。”
陆严河惊讶不已,说:“老招牌了啊。”
“可不是。”她掏出手机,“我能跟你合张影吗?”
“可以啊,没问题。”陆严河爽快点头。
两个人合了张影,陆严河才出去。
结果刚出去没一会儿,就碰到了邹东。
“东哥?!”陆严河惊讶地看着他,“你怎么就来了?”
他前天晚上就给邹东放假了,让他回去过个春节,正月初三再来,邹东怎么现在就来了?
邹东说:“陪我爸妈过了年,你一个人在这里,我得过来。”
邹东跟他前妻离婚,昨天只是回老家陪了一下父母,今天就过来了。
“好不容易放个假,你怎么不陪一下小玉?”
邹东的儿子邹玉,现在正在上二年级。
他离婚以后,就没有跟前妻和儿子住在一起,再加上邹东这个工作性质,要见他们一次不容易。
邹东说:“他跟他妈妈回姥姥家去了。”
原来是这样。
陆严河说:“看来我得赶紧再找一个人,给你轮换一下,要不然你这休假都休不踏实。”
邹东马上说:“没有关系,我一个人也足够了。”
陆严河没有说什么。
过年他给邹东发了五万元的年终奖,让邹东大吃一惊。
邹东压根没有想到,自己还能够拿到这么高的奖金。
陆严河说:“虽然我们才刚认识两个月,但以后我们要一起共事很久,你为我提供了很多帮助,之后也拜托你了。”
除了这五万元的年终奖,陆严河还给邹东送了一双皮鞋。
“这是之前拍广告的时候,有一位服装师送给我的,我还没有拆封,你跟我的鞋码一样,你试试。”
陆严河心想,是不是因为这样,邹东才大年初一一大早上就赶了过来?
陆严河说:“你昨天是不是大晚上的赶路了?”
邹东点了下头。
“你赶紧回酒店休息吧,下午我同学要过来,我跟她一块儿吃晚饭。”陆严河说,“你大约四点半来找我就行。”
邹东点头。
陆严河:“等等,你不会还没有吃早饭吧?”
邹东确实为了第一时间赶过来,没有吃早饭。
“吃了点饼干。”
陆严河说:“那你先吃点东西,我刚才吃了个面,那个面馆还不错,就去那儿吧,这边上也只有那家店开着门。”
他把邹东带去了那家面馆。
老板娘看到陆严河带着一个人去而复返,还以为是陆严河落下什么东西在这儿了。
陆严河说:“老板,麻烦再下一碗面,加量,煎蛋、卤鸡翅都要一份。”
老板娘“好嘞”一声,那股精气神,令陆严河听着都觉得精神头十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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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母亲去世以后,陈思琦就常常往姥姥姥爷家跑,时不时会在他们那儿住一晚上,而逢年过节的时候,陈思琦也是一定要过去的。
“琦琦,晚上在不在姥姥家睡?”姥姥问。
陈思琦摇头,说:“姥姥,我得去找陆严河呢,他在廊化拍戏。”
姥姥一听,马上噢了一声,问:“这小子过年都还拍戏呢?怎么他们剧组一点也不人性化,不给他们放假?”
陈思琦抱着姥姥的手臂,靠在她肩膀上,说:“放假了,剧组放了三天假呢,是他自己没地方去,姥姥,他很可怜的,你以后要好好爱护他。”
姥姥瞪了她一眼,“臭丫头,人还没有领回来给我们看看,胳膊肘就往外拐了。”
姥爷抱着一盘刚炸好的爆米花过来,也帮腔:“就是,一直跟你说,让你带陆严河过来给我们看看,你非不肯。”
陈思琦撅着嘴,说:“看什么呀,你们不是挺喜欢看《黄金时代》那部电视剧的吗?你们在电视上看他就好了,我们两个又不是正式在一起了,哪有由头带他来给你们看啊,而且,我们才十九岁好吧,谈恋爱的时候,不是谈婚论嫁见家长的时候。”
姥姥一巴掌拍到了陈思琦的脑袋上。
“谁说让你把他带过来给我们看就是谈婚论嫁了?”姥姥不由分说地瞪了她一眼,“是让你姥爷帮忙掌掌眼,可别让你傻乎乎地被骗了。”
“我傻乎乎?他才是那个傻乎乎的。”陈思琦不满地反驳。
“你能耐吧你。”姥爷哼了一声。
“哎呀,你们怎么能够不相信你们的亲孙女呢?”陈思琦胸一挺,“反正你们等着瞧吧,我可是找到了一个特别好的男生,你们肯定会喜欢他的。”
姥姥和姥爷都嫌弃地看了她一眼。
“赶紧吃。”姥爷把爆米花往她面前一推,“冷了就不好吃了。”
陈思琦笑嘻嘻地嗯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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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五点,夕阳都快沉入地面了,陈思琦才从车上下来,跟陆严河见上面。
两个人上一次见面还是十二月份,陈思琦回玉明拜访几位作家老师,顺便跟陆严河一起吃个了饭。
这都快两个月没见了。
邹东在这个时候非常知趣地没有像个门神一样跟在陆严河的身后,而是退居大约三米开外,远远地看着他们,给他们两个年轻人留足了空间。
不过,酒店门口,冷飕飕的,也不可能站太久。
他们马上就出发去饭店了。
“我也没有去过,是黄制片推荐给我的,说是一家高端会所,做私宴的,环境很好。”陆严河在车上跟陈思琦介绍,“那里还有温泉,晚上吃完饭以后,我们可以去那儿了泡温泉。”
陈思琦马上眼神不善地看向陆严河,“你是想要做什么?”
陆严河被陈思琦这个眼神看得一懵,随后想起来什么,马上摇头,说:“男女是分开的,不是混合温泉。”
陈思琦这才哦了一声。
“我订了两个三人间,我、李鹏飞和陈钦住一间,你、琳玉和白雨住一间,可以吧?”
陆严河本来是想订单人间的,但是大家纷纷反应想要住一起,于是就变成了这样的安排。
陈思琦:“可以啊,不过这一次有点可惜,徐子君来不了。”
“她们家有事,没有办法来,以后有机会。”陆严河说,“我们几个好久没有聚在一起了。”
“除了你跟李鹏飞,我们其他几个人还是聊得挺多的,连陈钦都在给我们帮忙。”陈思琦说,“本来也想拉上李鹏飞,但是他对做杂志实在没兴趣,就算了。”
陆严河说:“他喜欢旅行、爬山这些户外活动。”
陈思琦:“他不愿意就算了,只是觉得我们几个都在做这件事,要是他也能加入,也是挺好的一件事。”
陆严河:“他什么时候想加入,随时都可以。”
“现在是这样,等以后《跳起来》的团队越来越大了,哪能这样,你还想把《跳起来》做成一个你的同学会啊?”陈思琦白了陆严河一眼。
陆严河笑了笑,没有再说了。
他当然也知道这样其实不好,不过,他心中某处也曾想过,如果能够这样,也挺好。
陈思琦吐槽:“幸好你是做艺人了,要是让你当官了,你可不是要任人唯亲了。”
陆严河认真地想了想,点头,说:“幸好做艺人了。”
做艺人,重点感情也没什么。
陈思琦心想,陆严河这赤诚之心,如果不被人从背后捅几次刀子,估计是一辈子都改不了的。
她又想,还是盼着点好算了。
有赤诚之心是多难得的事情,她其实是羡慕的。
人的性格往往就在不经意间决定了很多的事情。
等到了地方,他们一起吃了饭,看了一部电影,就各自去洗澡,准备泡个温泉,然后睡了。
他们的房间相邻,温泉也只隔着一层木板。
小小的池子,大约喷泉大小。
陆严河听到木板另一边传来的泠泠水声,脑海中就默默地浮现出了一些若隐若现的画面,脸颊红了,也不知道是不是温度太高,把脸给热红的。
“陆严河。”陈思琦在那边喊。
“啊?”陆严河抬头。
陈思琦说:“我姥姥姥爷问我,什么时候带你去见他们。”
“啊?!”陆严河人一瞬间懵了,仿佛被什么东西给击中了。
陈思琦那边却没有继续说话了,似乎是在等陆严河说话。
陆严河挠挠头,一下也不知道该回答什么。
“我、我都可以啊。”他的脸被白色雾气遮掩,轻咳了一声,“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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