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启不是信任扶苏,也不是喜欢扶苏。而是从政治立场的角度判断,他笃定扶苏这样聪明的太子,不会愿意舍弃自己这样的靠山。
他们俩的利益,是一致的。
看他之前数次登门昌平府,熊启越发笃定这一点。扶苏是聪明的,知道自己的地位对于他的太子之位有着多大的影响。
可是当扶苏说出大义灭亲几个字后,熊启何止是昔日的梦想破碎了一地,更是他在政治上的唯二筹码掉地上了。
因为扶苏公然表示,他不会支持他的。
他是在借助这个宴会在向他的父亲秦王政表示忠心。
熊启双手搭在座上,他强作镇定从容,掩饰自己的心虚。
熊启晃晃悠悠又举起酒爵,“太子博闻强识,通晓古今典籍,今日能够听太子说上这样一段故事,传出去后,在外人面前也是一桩美谈。”
扶苏慢慢道,“是啊,石厚做了那么多坏事,勾结臣子,篡位谋逆,桩桩件件,都是死罪。只是他没想到,他会死在自己亲生父亲手中。”
熊启听着,双手渐渐不知道放在哪里。
扶苏这话很明显,劝他死了那条谋逆篡位的心。
“天底下,最可贵的就是亲情。可往往有时候,有些人却不懂得珍惜亲情。在吾看来,石厚最大的过错并不是谋逆结党篡位,而是他借助他父亲石碏在朝中的影响力,接触到了不该接触的人,做了不该做的事情。”
“他最大的过错是不孝,如果他的心中真的有石碏这个父亲,断然不会做出引火自焚这样的事情。”
“叔公以为如何呢?”
这下,昌平君对面的少年开始温温笑了。
“太子所言,甚是有理。”
“叔公,那咱们是不是该借着这样的氛围,今日就把礼仪给成了。您看,我都已经准备了束脩之礼,您难道愿意拒绝我吗?”
扶苏双手并拢,放在小腹前,看着是个十分乖巧懂事的少年。
熊启望着眼前这个戏精,心里恼恨。
“我已然为君侯,如何能为太傅?在秦国过去的历史上,也从来没有发生过这样的事情。”
“那叔公可以做这第一人。”
熊启察觉到扶苏意图不善,当即耸动身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今日陪同熊启前来的家臣,还是第一次见到昌平君如此颜面尽失的样子。
而他的对手,居然是十六岁的少年。
今日主公输得好惨。
昌平君座位旁侧后侧,站着的,坐着的,都默默地低下了头,忍气吞声。
太子气焰正盛,他们如今又是在王宫里,只能由着太子胡作非为。
“叔公作为君侯做我的太傅,实在是屈尊降贵了些,可如果太子是作为王室宗亲,那做扶苏的太傅,岂不是合情合理。”
“合情合理?”熊启攥着酒爵的手捏得更紧,容色变得严肃,让人看着根本不敢靠近。
殿内又是一片死一样的寂静。
酒器里传来滴答的酒水滴落声。
旁侧奉酒的婢女看到昌平君额头鬓角处隐隐露出短小的青筋,连忙将目光放在地面上。
“如果叔公愿意成全扶苏,愿意成全自己,就请叔公主动放弃君侯之爵位。”
熊启这下明白了,之前两次扶苏来自己的府上,其实一直都是试探自己。
包括前几天那次专程跑到郊野来看自己,也是为了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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