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王曾经问田鸠说,‘墨子是个声名显著的学者。他身体力行起来还是不错的,但是他讲的话很多却不动听,这是为什么’”
“田鸠回答说,过去秦国君主把女儿嫁给了晋国公子,叫晋国为他女儿梳妆打扮,跟着陪嫁的那些衣着华丽的女子都有七十人。到了晋国,晋国人喜欢那些陪嫁的滕妾,却看不起他的女儿。”
“这可以说是善于嫁妾,而不能说是善于嫁女。”
“楚国有个人在郑国贩卖珠宝,他用木兰树的木头做了一個盒子,盒子用桂椒等香料熏过,用珠宝玉石进行点缀,还用玫瑰装饰,用翡翠连结。”
“郑国人买了他的盒子,却把珠宝还给了他。这可以叫善于卖盒子而不能说善于卖珠宝。”
“如今有人有着非常多的战绩,几乎是场场胜利。这只能说明,他善于打仗罢了,而不能说明他善于用兵。”
“打仗是一回事,用兵却是另一回事。”
李信听得后脑勺直嗡嗡嗡,开始发热发痒。
可他也是读过书的人,很快就反应过来太子在说什么。太子是在讥讽他,会打仗但是并不懂韬略。
“太子,打仗就是用兵,用兵就是打仗。这怎么能不是一回事呢。”
李信嘿嘿笑道。
“上过战场的人都知道,打仗就是用兵啊。”
在座的众臣一个个都眸中放着光,耳朵也都竖地高高的。
大家伙饶有兴味地看着太子和都尉李信。
李斯一听这些例子,立刻就想到这是韩非文章里的。
太子曾经得到过韩非的教导,他本就善于言说,都尉李信和他辩论,不能说会输,而是一定输得很惨。
扶苏却道,“秦君本意难道是出嫁滕妾吗,他出嫁的是公主。可是效果却是相反的,因为秦君只考虑到了要让公主风光出嫁,以彰显公主的地位超然。”
“楚国贩卖珠宝的人,难道他的本意是为了去卖盒子吗?当然不是。”
“楚国贩卖珠宝者,他本就是为了去卖掉珠宝,所以才把盒子装扮的非常漂亮,好让郑国的人看到珠宝后想要去买。”
“楚国的商人本来就没有做错,甚至他做的非常对。给珠宝润色,再怎么费力,都于事无补。可是效果却并不是他所期待的那样。”
“秦君和楚国的商人,他们本来做的都是对的,可是为什么最终会招致失败呢。”
扶苏的话,引起了秦王政的兴趣。
而满朝文武,也同样被这个问题所吸引进去。这个问题就像个没有底的漩涡,很多人都陷入进去无法自拔。
李信自然一脸懵。
太子说的没毛病,可为什么会这样呢。
李斯也暗暗琢磨,不过他很快就想到了答案。
‘秦君和楚国商人,他们计划事情的初衷本来是对的,可是效果之所以不尽人意。那是因为计划的时候总是考虑片面。
‘秦君以为,要想让公主在晋国被尊重,得到晋国公子的厚爱,就需要用滕妾彰显公主的地位尊贵。可是秦君没有预料到,太多美貌的滕妾前去,反而让公主在群芳之中显得不够突出。’
‘楚国的商人也确实如太子说的一般,他的初衷并没有错。要想吸引买珠宝的人,需要把盒子装饰的很好看。可是他却把盒子装扮的太好看了,以至于让盒子的光彩超越了珠宝。’
当看着扶苏在殿下侃侃而谈,嬴政想到了当初和那个人促膝长谈的场景。
望着扶苏,嬴政脑海里浮现出的却是那个人的身影。
“有些事情,看着是一回事,但是在不同的场合下,事情的性质却会发生改变。”
“这用兵和打仗,看着确实是一回事。打仗就是用兵,用兵就是打仗。”
“但是在不同的场合下,事情却会变得截然不同。”
“用秦国庞大的军队力量去攻打所剩无几的赵国,弱小的代国,狭小的燕国,这时候打仗根本需要运用的韬略只是如何快速的歼灭敌军。”
“可是当让秦国去攻打楚国,这时候,情况就会发生改变。”
“因为楚国的地势特殊,楚国的人数兵马数量几乎可以与秦国相抗衡,而楚国因为地缘优势,已经经营了几乎数百年,这样的一个国家,我们要考虑去灭掉它,就应该提前部署,精心谋划筹备。”
“如果仍旧用过去的思维,认为用兵就是单纯的去比拼谁的军队数量更多,谁的进攻速度更快,谁的战车更加牢固,谁的箭矢更加锋利。”
“那么这时候的用兵,自然就不合时宜。”
“秦君出嫁公主,如果考虑的不仅仅是凸显秦国的实力,彰显公主的尊贵,而考虑到未来公主在晋国的处境,那么他就会想到,不仅仅要给公主配备众多滕妾前往,同时还要让这些滕妾的容貌都不如公主的容貌,让滕妾的才能都不如公主的才能,让滕妾的德行比不了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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