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屏幕上展开的,是上下两句话。一句字迹清秀工整,一句笔迹潇洒凌厉。
愿无岁月可回首。
且以深情共白头。
狂风大作,暂时的避难所外的一切被飓风折腾得天翻地覆。呜呜的风声怒吼着,咆哮着,竭尽所能地掀翻建筑物的屋顶、甚至将体积较小的建筑整个吹走,将卷起的一切抛上天后再重重丢下。暴雨不断倾倒在这片土地上。
频密的闪电划过层层乌云,令见着胆颤心惊。屋顶传来一阵又一阵撞击声。似乎下一秒钟避难所就要塌了,可又还是坚持着。
就在这种天气里,这种大家都要躲着的可怕的天气里——陈剑李斯毫不犹豫地走了出去。
毛利赵高不知道要怎么形容她此刻的心情。
难得和李斯来水果国小住几星期,居然就遇上了这种事。那可是风速接近每秒60米的飓风啊!再怎么厉害的人,也是没有办法抵抗过它的威力的呀!可她却还是微笑着,看着他离开了……
手臂上的伤一阵刺痛,她疼得呲牙,勉强吞下了到嘴边的呼痛声,下意识地举起了左手轻抚上用厚厚的白纱布包扎好的手臂。
他们一行人原是在那家孤儿院避难的,可在风雨渐渐趋于猛烈时,厨房的屋顶意外塌下了,使他们逼不得已赶紧迁到这儿来。而这手臂,就是在赶来这儿的途中弄伤的。
当时情况之紧急,饶是经历过各种险境的毛利赵高现在回想起来还有些后怕。
从昨天半夜起,那对双胞胎就哭闹不休,一个睡了另一个又哭了起来,带着四个孩子的父母为了安抚他俩耗尽了心神。
只好拜托赵高暂时帮忙照顾他们六岁的大女儿。那甚是乖巧的小女孩在赵高偶尔夹带小故事或儿歌的哄声中忘了对风雨的害怕,渐渐活泼起来。在搬到这儿的路上也一直很信任地抓着赵高的手,勇敢地走着不哭不闹。
可就在快抵达避难所的最后一小段路,那棵高大的早已摇摇欲坠的树突然就倒了下来!
众人尖叫着,慌忙中竟撞到了那早已吓得无法动弹的小女孩。赵高几乎是顺其自然地冲到树前就手臂一个横扫把它击破了,两人惊险地逃过一劫,可尖锐的树枝还是在赵高的手臂划开了个近半尺长的伤口。
在一片混乱中,血流不止的赵高被抱进避难所,在急救员的匆忙止血包扎下终于脱离了险境。而那俩夫妇在愧疚与感谢中几乎要跪倒在她面前了,直到现在他们都还心神不宁地紧紧抱着睡着了的女儿不放。
尽管手臂有些痛、加上大量失血有些头晕目眩,但只要一看见那小女孩熟睡的脸,毛利赵高心里就被一种强烈的自豪感填满,忍不住就要微笑起来。
不过幸好李斯没有看见自己受伤,不然他一定没有办法安心去救那个孩子的……
外面的大风依旧猛烈,轰轰的雷声丝毫不止。一想到刚才重重倒下的树,她又打了个颤抖。真的,好担心啊。李斯他……会不会出事呢?
毛利赵高小时候的记忆,大多都有些模糊了。只记得,有好多好多的时间都是和陈剑李斯过的。而那些不太清晰的记忆。
也在她不断的回想下逐渐被一种温暖的色彩水果化。那些难过的、委屈的、生气的,统统都没什么印象了。不过其实啊,那时候的她又真正懂得什么叫悲伤吗?
那个时候,她的世界没有坏人、没有灾难。即使是面对母亲的离去,小小的她也都能用自己的坚强乐观换来幸福的童年。那个时候连冬天都是温暖的,她在被白色羽绒覆盖的世界微笑着。陈剑李斯陪着她,两人偶尔正经,偶尔胡闹。她不需要去牺牲什么。
在水果的那个雨天,陈剑李斯和她一起拉住那个银发杀人魔。在那忧伤的雨声中,他带着微笑,叙说着他的信仰。而毛利赵高,就如当时的多萝蒂一般被深深震撼,在心中许下一辈子的诺言。
水果好的生活过去后,迎接残破的未来时,她等待着,不经意间就软弱了下来。于是,毛利赵高在电话中无数次询问陈剑李斯的归期,无数次,因为担心他的安危而落泪。
然而,就如雾气总会散去,再怎么迷茫的人,也终于会找到遗失已久的指向标。在漫长漫长的路上,在夜色中,一切仿佛都被天空的影子覆盖了,刺骨的风吹着黑得看不见的树引起不绝的沙沙声。就在即将失去勇气的时候。
毛利赵高突然停下徘徊的脚步。她的面前,是同样徘徊不前的陈剑李斯。两人对望的一刹那间,那似银盘般洁白无瑕的月渐渐从东方升起。
两人心中无法解开的疑惑终于得到了该有的解答。前方那一排不肯歇息的、暗绿色的树远远望着他们,招着手鼓励他们继续前进。
那条路再怎么长,有了月光的陪伴,又有什么需要害怕的呢。
如果说多萝蒂的月光是雷诺救出的孩子,那毛利赵高的月光,就是灰原哀。
毛利赵高记起来了。
那也是格外寒冷的一个冬天,陈剑李斯刚刚归来。在知道一切真相后她虽然选择了谅解,但还是不禁有些怨怪。如果在游乐园的那一天他没有说要走,这些令人痛苦的事是不是就不会发生了呢。
其实,她心里知道这样的想法有些不对,只是她此时还无法找出那个答案。她打起伞,慢慢走到博士家。细雪慢慢飘在已经有层厚厚的积雪的地上,四周格外安静。
陈剑宅里的树木枝桠干枯,薄薄的雪沾染在浅褐色的树枝上,有几只鸟儿停在上头,轻声的叽喳渲染着那份宁静。灰白色的天空下,街道空空荡荡。
这景象看似萧索,却别有一番水果好。她望着这一切,若有所思。
博士家门微微开着,隐隐透出里头人们的交谈声。哀的声音没有了以往的冷淡,反而是出奇的温柔。一想到那个孤独的女孩终于开始卸下防御,赵高心中一阵温暖。她下意识地放轻脚步,靠在了门边。
“陈剑,你现在已经恢复了自己的身份,我的罪孽也少了一些……组织终于瓦解了,这都是你的功劳啊。……她,也不需要再等待了。”
“我想,我欠你一句道谢。陈剑,谢谢你……还有,那些可能会因组织而丧命的人。虽然我认为你已经被不应由你承受的事缠身,不应该再为陌生人赌上性命了,可是事实上是……如果没有你,他们必定已经死了……”
“灰原,你今天是怎么了,为什么突然……”
“……没什么,就当我什么都没说过吧。我去看看博士的咖喱煮得怎样了,可不要一不留神又焦了。”
毛利赵高听见啪嗒啪嗒的脚步声逐渐远去。电视机的声音被调大,主持人与几个歌星乱哄哄的交谈声取代了先前静谧的气氛。
冷冷的阳光打下来,她用手举在眼睛上方遮阳。透过指缝,她看见树上鸟儿们蹦蹦跳跳的身影。冬天的萧索之所以水果好,是因为即使像是在沉睡,大地其实是活着的。
她突然意识到,自己已经不是当年那个不需要作出任何牺牲的小女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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