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同敞纠结了一下,才直视对方,铿锵有力地说道:“所以殿下非但不能西行,而应当东去。”
“东去?”
“正是!”张舍人咽了口口水,继续说了两个字:“广州!”
终于有点干货了,朱由榔想道,接着又问:“广州府又如何?”
“广州地当要会,俗号殷繁,交易之徒,素所奔凑,商埠市税仅次江南,广东一省财赋大约相当于广西的十倍。虽粮税不及江南,但并非土地贫瘠,而是土官士绅把持操弄之故。若能施以手腕,则定能有所作为!”
看来是个狠角色,之前还小看他了,朱由榔感叹了一下,还没等自己发问,对方又接着说道:
“而且广州此地,另有二个妙处。”
“哦?是什么?”
“一是水路繁盛,夷道通畅,与内地、海外可互通有无,可保财税不失。”
“二呢?”
张舍人迟疑了一下,低声说道:“若战事不济,可向那弗朗机人买炮甚至借兵。就算到了无路可走之日,那壕镜澳,亦是逃出生天之路!”
一瞬间朱由榔有点恍惚,甚至觉得这哥们是不是也是穿越过来的。不是说古代文人最讲规矩和体统吗?
但是看这位提的建议,有辛辣手段,有事急从权,甚至连正常情况下说都不能说的“让老大哥逃跑”的办法也考虑到了。最后这句话要是放在崇祯朝,怕是当场就被拖到诏狱去体验十大酷刑。
这哪像个三十不到的年轻人?
不过这建议逻辑严密,条理清晰,而且正合王爷“想搞点事”的心态。于是朱由榔心下大慰,连连点头,赞叹之余又继续提问:“可这广州一府之地,也算不得多大吧?钱是够多,人呢?”
张舍人立马回道:“广东素称忠义之乡,各地义军正待明主。据臣所知,兵部职方司主事陈邦彦藏兵于高明山中,礼部左侍郎张家玉也正在招募乡勇,其余大小义军,更是不胜枚举,只待殿下竖起大旗,定能一呼百应。”
“也是”,朱由榔表示了同意,随即自言自语道:“星星之火,可以燎原啊。”
一句话说得张同敞一愣,眼眶竟然略微湿润了。
虽然是随口一句,但自己不知道的是,这句后人耳熟能详的话曾是张舍人曾祖父的名言。
张居正曾在《答云南巡抚何莱山论夷情》中说过这句话。虽然说的是边陲不法之事,但道理相通。这举义的星光,未必不能燃起抗清的大火。
而且后来张居正蒙冤破家,虽然后来平反,但个中苦楚,也只有张家的当事人才晓得滋味。
如今殿下提及此句,既是对太岳的肯定,又是对自己的鼓励,更是表明了殿下的心迹。
于是张同敞站起身来,朝王爷郑重地行了一礼:“殿下若有此意,微臣甘愿效死。”
心态还是现代人的朱由榔一听,这话说得有些重了吧?连道不至于不至于。
张舍人摇摇头,眼睛紧盯着对方:“殿下有所不知,微臣家有祖训,‘执殳荷戈,效死疆场’,百年来从不敢忘。”
还未等到回答,随即有些担心地问道:“那过后朝堂之上,殿下能否说服各位重臣前往广州府?”
朱由榔听了,心想那再给你加点码吧,于是说道:“便是芝兰当道,亦不得不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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