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不知道,俺听说那广州城的皇帝,是神仙转世哩!”
“俺也觉着奇怪,听说那城头丢下的石头,都是用竹子长出来的。”
深夜,清军军营中,两名士兵趁着外出小解,正在窃窃私语。
“俺听白天回来的人说,那城里的拒马也是石头做的,十个人都推不动!”
“俺信这个。俺还亲眼见过那石头做的檑木,溜圆溜圆的,上面长满的尖刺竟然也是石头的。咱们的梯子一搭上城头啊,那石头檑木就从已经做好的木架上放出,然后就顺着梯子滚下来。别说人碰着要粉身碎骨了,就是那盾车云梯车,也全部砸得稀烂!”
“你说那城里咋那么多石头呢?”
“俺咋知道?俺只听人说,那广州城里的皇帝,是岩王爷转世!”
“阎王爷?那不是要人命的吗?”
“岩!岩石的岩!人家是点石成金,他老人家反过来的,是点啥都变成石头!”
“不是......有这个神仙吗?”
“怎么没有?有管水的,有管火的,自然也有管石头的神仙!”
“那他要是碰着俺,不是把俺也变成石头了?”
“啧,你是个什么身份?人家是神仙皇帝,你能碰着人家?好了好了,先回去吧,待得太久要挨板子了。回去可别说这个了啊,动摇军心,妖言惑众,可是要砍头的!”
夜色已深,营帐外草丛中的隐秘对话顿时结束,四下又恢复到一片寂静之中。
第二日,已经有点孤注一掷心态的孔有德亲自上阵前督师,他要亲眼看着这广州城是如何被拿下来的。
但是一到了阵前,一股凉意又从身体里冒出。
昨日前日狂轰滥炸,那些好不容易击毁的城垛城堞又冒出来了!
虽然城墙拐角那些怪异的菱形凸起还未修复,城墙外沿挂着的蜂巢般的玩意儿也还是一样损毁严重,但孔有德已是心头大震。
因为开战以来朱由榔就会合兵部、工部和抽取的前线将士,将城墙上容易破坏的设施做了统计。除了悬挑结构完全无法战时恢复以外,其他的部位倒是能用权宜之计暂时修缮一番。
就比如那城垛城堞,本来需要工匠剔凿石材、修整外形,再运上城墙安砌,糯米汁灰泥也没有临时强度,无论是材料,还是工期,都无法满足即坏即修的要求。
但是营缮司直接浇筑了与墙体尺寸合乎模数的预制块,免去了现场调整大小,又从仓库调用了一批铁筋到现场备用。
朱由榔则直接给出图纸,将城墙损毁部位与预制块对应位置钻孔,孔深按脑子里的植筋规范再加五成。孔中放入表面焦化过的木条,再钉入铁筋,随后直接将预制块安装上去,最后便是灌浆塞缝,合二为一。
这個法子跟抢修城墙一样,都是用了膨胀螺栓和植筋胶的原理。虽然此刻的水泥浆完全没有强度,但拇指粗的铁筋被木条裹紧,能将二者紧紧地结合在一起,不至于松动。
当然要是对方炮击还是顶不住的,甚至炮弹落到附近都能把水泥浆震得松动。这个法子主要是用来恢复城垛城堞的遮蔽效果,至少弓箭和普通的火铳打在上面是一点影响都没有。
说白了,铁筋锚固负责“现在”和轻武器,水泥硬化后负责“将来”和重武器。时间拖得越久,二者结合越是牢固。
其中的原理和实战效果,工部的官员也是消化了不少时间才接受。至于清军这边,恐怕又一次要归因于“神力”或者“妖术”了。
而且朱由榔还强烈要求修复后要把凹凸不平的灰浆抹平压光,看上去越是浑然一体,对不了解这个东西的人心理冲击就越大。
此刻孔有德便是第一批冲击对象。
如今军中的传闻越来越离谱,之前说什么“妖法秘术,粤地龙脉”也就罢了,被自己逮到就砍头了事;现在听说已经变成了“对面的皇帝是五方灵兽之首黄龙下凡,居青龙朱雀白虎玄武正中,镇总宫星宿,掌乾坤厚土之力,有点金成石之术”。
简直鬼扯!
你居神兽正中,为何还躲在这一隅之地?难道广州才是天下中心?就算是什么神怪之力,那也是妖!这广州就是妖都!至于什么点金成石之术就更滑稽了,什么神仙会这招,怕是香火钱都收不齐!
孔王爷心情不大好。
粮草告急,炮药靡费,孤城久攻不下以至军心动荡,最奇怪的是现在才入冬,为什么就感觉这么冷?
之前路过从化的时候,还听新降的知县说自从崇祯七年从化就年年下雪。甚至还有人谈到连琼州府都有下雪的。难不成到了这天之南端还要烧炕不成?
事情越多,脑子越乱。因为将重炮全部设置在地势开阔的东郊,昨日北面蚁附攻城又一次被毫无悬念地击退。西面明军的水师像是个癞疮一样停在珠江上,不打你,就恶心你。南面甚至有游骑回报,有人员径直出城上船顺流而下去了入海口,抓又抓不到,也不知道是逃跑还是去通风报信。
为何之前长沙衡州这些地方就那么容易呢?
“看来之前尚可喜说万事谨慎,还真是没说错啊”,孔有德暗自叹了一句,随即振作精神,开始下令:“今日攻击照旧!上午炮击!下午登城!”
东城墙虽然已经遍布伤痕,但因为里面有双层双向的竹筋连接,整体强度并未受到太大影响。炮击数十发后除了增添了一些裂纹,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效果。
固山额真金砺本来兼管督战炮队,听到汇报的讯息越发不耐。本来自己对南下广州就不置可否,如今在这里迁延日久,恐怕到时候回京连轻取湖广的功劳都得打个折扣。
想到这里,心头一阵烦躁,便唤来传令的士兵:“都炮击这么多天了,还是无果!传我的军令,前方红衣大炮,装药增加三成!”
炮手本来已经按标准重量上限装填了足够的火药,待听到上面下令还要增加装药,均面露难色。
“军爷,若是再加,恐有炸膛的风险啊!”一名炮手朝着这名传令兵说道。
不过这种言辞显然没有什么效果,传令兵只对发号施令的上官负责,其他的事情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而且还未等传令兵发话,一旁督战的镶红旗满营士兵就走了过来,声色俱厉地威胁道:“让你加你就加!违令者斩!”
众炮手纷纷大惊失色,均想再劝说一番,看到满大爷高举的刀锋,又畏惧得止步不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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