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
“不行!”
皇帝与方侍郎二人几乎同时出声。
“《皇明祖训》有云,凡天子、勤王之后妃、宫嫔,慎选良家女为之,进者弗受”,方以智率先开口,第一句就是祖宗之法不可变:
“贵国人士与我大明,无论相貌、衣冠、习俗相去甚远,实难为之!至于大明天子入教,从未曾有过先例。陛下虽对贵教恩待有加,但天子一词,乃是父天母地的王者,方可称为天之子。天下有道,礼乐征伐均自天子而出。如此天下之主,如何能独信一教?”
这话说得有道理,天之子啊,跟你们家那掰锅盔的是一个级别的啊,怎么能让他来拜你们?至于之前的皇帝有信道教的,有信佛教的,那是已经本土化了的宗教,在方侍郎这里自然是双重标准了。
朱由榔更是不能接受,这种“第四罗马在东方”的DLC怎么看怎么觉得不靠谱,搞什么“一手天命,一手神罗”的把戏当心把自己给玩进去。在他的规划里面,可从来没有什么“国教”这种设定!
再说了,就算以后国势强盛,能把教会教义加以改造,COS一把亨利八世,直接成为教会最高领袖,但以后会变成个什么样子谁也说不清。要是弄得跟几百年后的南高丽一般,几万个宗教团体妖孽辈出,那怕不是会天下大乱。
“若陛下受洗”,神父仍在努力:“教会就有充足的理由派出军队,甚至可以向教皇去信,请求支援。陛下博古通今、见识广博,也应当知道欧罗巴诸国的军事实力。”
得了吧,你们那的三十年战争都不知道打完了没有,朱由榔听了更是觉得离谱:还有什么向教皇求援,好像历史上是有这么一回事。但是他们听了能信吗?他们信了能派兵吗?现在1648年,怕不是到时候“广州海上一声炮响,帝国的援军满载着飞升极乐的神药,在两百年后姗姗来迟”吧?
朱由榔不知道的是,他的前身甚至还向日本天皇也发过救援请求。后来甲午年的日本舰队出港,蒙骗日本国人的宣传单上还真的写过反清复明。最后清是反了,就是不知道明在哪儿。
而且最重要的一点皇帝本人没提,那就是到时候入教了就要遵守一夫一妻制。自己来几百年前打生打死,好不容易当了个皇帝,怎么能做出这种对不起祖国、对不起人民的事情?皇祀接续可是天大的事情,不做好备用方案怎么行?到时候千夫所指,在史书上被人严厉批评,这个罪过谁来担?
“不行不行不行”,朱由榔连连摆手:“这個要求确实过分了点。”
“那联姻呢?”桑塔罗神父还不想放弃。虽然方大臣这人极力反对,但他感觉这个皇帝好像只是不想受洗,对联姻还没有流露出太多的反感。
“我儿才两岁!”朱由榔一时情急,连称呼都没有控制住:“如何能联姻?就算现在定下来了,那十几年后的承诺,难道你们现在就会给予支援吗?”
“如果是这样的话,壕镜澳那边,总督之女,今年刚好十六岁......陛下若是有意的话......”
“不行!”
朱由榔想也不想,当即严词拒绝。
开什么玩笑!这年头的欧洲人身上都是臭的!
阿拉伯编年史曾记载过一句话:“他们没听到声音,却‘闻到’了圣殿骑士主人的接近”。卡斯蒂利亚的伊莎贝尔女王曾经吹嘘,她一辈子只洗过两次澡,一次是出生,一次是结婚。
谁也不想新婚之夜留下狂炫一斤大蒜素的深刻记忆。况且万一是个葡萄牙龙骑士,自己这皇帝还不如不当!
眼见谈判陷入了僵局,明葡双方也就没有对最后几个底线问题进行坚持。但如今正旦已过,马上就要进行大规模军事行动。火药、新式火炮、有经验的教官和炮兵又是急需的支援,朱由榔没有把话说死,只让桑塔罗神父先回澳门,跟教会和总督再商量一下。
至于大明朝堂这边,恐怕也是一片争执之声。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群臣的反对并没有他想象那么激烈,尤其是在联姻一事上。众臣倒是对要求皇帝入教受洗意见极大。
“我大明三百年,以儒学立国,纲常法纪效孔孟先王之法。若是天子信奉外藩异教,这成何体统?能允许教会入宫宣教,已是陛下的莫大恩宠。但要陛下亲自入教,那是万万不可!”
而说这话的人,更是让朱由榔惊掉了下巴:瞿式耜。
“瞿卿家你这是何意?”皇帝完全不能理解:“你自己不就是已经入教了的吗?”
瞿式耜腰杆一挺,理直气壮地说道:“臣等是什么身份?怎么配跟陛下相提并论?更何况臣熟读圣人六蓺(yì)精蕴,诸所训诂,固虽有他好,吾不移矣!”
意思是他虽然入了教,但那只是爱好,这个爱好跟他对圣人的尊崇完全不冲突。
接着他又说道:“皇帝乃身系天下,除了这广东一隅,还有云贵边民,还有各地土司,有江南百姓,有北壁万民,有民籍军籍匠籍,纷繁万千,如何能被一教所拘泥?儒者本天,故能知天、事天、畏天、敬天,此乃中华先圣之学;而天主教自海外而来,独能洞会道原义理而已。孰轻孰重,臣恳请陛下明察!”
朱由榔听懂了,这位的意思绕来绕去,就是“以耶补儒”、“以天学之实充儒学之虚”,有点“中学为体,西学为用”那意思了,不禁心里暗道:“你们这些教徒,有些不纯粹啊。”
这入了教的都反对,那没入教的则是更不必说。
参与了谈判的方以智自然也列席发言:“臣曾结交传教士毕方济与汤若望,并阅西洋之书。西人善于兵事、算学、物理,然而尺有所短、寸有所长,一昧强信,亦不足取。陛下屈尊降贵与壕镜澳教会商谈,乃百姓之福,但若要以天子之尊入教,着实不必。”
“那你们说说,这事咋办?”朱由榔也准备摆烂了,把问题往外一推。
瞿式耜上前答道:“臣倒是以为,可仿永乐年成祖旧事。成祖纳妃权氏,乃高丽人也,曾封贤妃;太祖也曾有周谊之女、韩氏二妃,均为高丽人士,甚至瓮妃还是北元血脉。”
话音未落,朱由榔一听就怒了。
天子的象征不可玷污,感情就只有皇帝这个位置重要,皇帝本人怎么样就无所谓了是吧?这不是县长夫人的逻辑吗?
而且你们知不知道那边的女人不洗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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