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胜心中惧意顿时消散,呵呵冷笑:“陛下现在正看着这里!我看你可敢在陛下眼前杀我!”
“好个蠢物!自己找死!”沐英心中大急:“道长快快住手!不可在陛下面前逞凶!”
张牧之抬头望了眼金水桥后的宫殿,朗声笑道:“陛下!我那观中道士也是大明朝的子民!陛下何故厚此薄彼?”
无形的威势更沉重了几分,小道士耳边似乎听到了神龙低吼之声,好似下一刻就有天罚降临一样。
场中刮起肆虐的狂风,吹动张牧之身上道袍,大袖飘飞犹如战旗。
手中斩邪剑光芒大盛,张牧之身上亦有一股气势冲天而起,热烈,活泼,犹如雷霆一般躁动不定。
身后胡三郎被太祖威势震慑,刚欲跪地叩拜,突然又觉得身上压力一轻,抬头正看到张牧之身形挺直如山岳。
“无论是哪一个道士、道童被王将军害了,贫道都要自责不已,今日之事若有冒犯陛下之处,还请陛下勿怪!”
张牧之大声喊了一句,将斩邪剑在王胜脖子上一挥,斗大的头颅咕噜噜滚了下来,溃散成滚滚阴气。
勃颈上却没流出血液,而是有阴气弥散而出,仅仅几个呼吸,尸身和头颅都不见了踪影。
“明太祖虽然威严深重,但他毕竟是逝去的天子,如今算是神道中人,我又有何惧哉?!”张牧之心中禁不住升起这个念头。
“昂!”文武房门后的宫殿中响起一声轰鸣,接着一道火光冲天而起,在夜空中盘旋飞舞,发出一阵阵龙吟声。
张牧之持剑抬头观看,忍不住心里嘀咕:“怎地是一条无角的螭龙?莫非是那位?”
“轰!”那条火属螭龙在高空中一个转向,而后轰然坠地,落在几位将领之前,变成一位身穿团龙黄袍,蓄着短须的白面男子。
沐英等众将连忙拜道:“臣等拜见太子殿下!”
懿文太子点了点头:“众卿平身!”随后又朝张牧之看来:“想必这位道长就是文丞相所说的小天师了?果然是神通广大!”
张牧之拱拱手:“懿文太子是替陛下问罪来的?”
懿文太子摇了摇头:“并非问罪,父皇让孤来请道长,实是有事相商。”
张牧之收了斩邪剑,朝沐英笑道:“我若前去见陛下,不会有人为难我这位朋友吧?”
沐英心中有些悲凉:“看来这道士是个有来历的,王胜白死了……”面上却堆起笑意:“既然陛下都不怪罪,吾等怎好多事,道长放心就是了!”
张牧之点点头,对胡三郎吩咐:“你不必再回那胡家居住,可先往灵应观外等我,待我见过陛下之后再去朝天宫分说一二。”
胡三郎也觉得王胜突然现身盗取自家内丹的事儿太过蹊跷,说不定就是胡家家主暗中使坏,于是答应道:“小天师放心,属下明白!”
张牧之又对懿文太子道:“有劳殿下久等,这便去见陛下吧。”
懿文太子温和笑道:“小天师请!”
随后一人一神像是两个凡人一样走过了金水桥,沿着神道往文武方门走去。
“孤听文丞相给父皇来信,说是小天师曾在幽冥世界推翻了阎罗王?”懿文太子笑着开口问道。
张牧之一愣,随即开口解释:“只因那第五殿阎君李善长太过贪婪无度,使阴阳两界黎民深受其害,贫道应文丞相所请,才有了地府之行。”
懿文太子忍不住唏嘘道:“韩国公当年也是运筹帷幄,算无遗策的人物,不想死后却落得这个下场!”
“李善长具体因何事致使心性大变,贫道也没理清,此事牵扯太广,尚有许多不可细查之处。”
“这话怎说?”
“殿下不知,这三界之中诸天神明就如人间朝堂一样,许多事情都是错综复杂,难辨黑白的……”
“原来如此,小天师三言两语,直叫孤大开眼界!”懿文太子忍不住感叹道。
张牧之点了点头,心道:“这些龙子龙孙死后只能困守在陵园之中,不与三界众神往来,委实是可怜了些。”
人间真龙天子在世时,权利大的没边,不仅这阳间亿万百姓之生死能凭一言而决,就连神明也可凭旨意加封。
城隍神、山神、土地神、江河湖海之神职位升降,人间天子和上界天帝一样都有任免之权。
然而待皇帝死后,其地位却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不仅手中权利大打折扣,连出路也几近于无。
天子死后只能享受国朝祭祀,却不能如古今贤臣一样登临神位,更无法飞升上界超脱而去。
究其原因,只因人间帝王之位其实来自于山川河岳中化生的龙气,故而其命运也和国祚、疆域牢牢绑定在一处。
什么时候到了国祚穷尽之时,山河革鼎,前朝龙气便要散尽,回归天地山河之中,如此才能重新孕育新朝真龙。
故而如明太祖朱元璋、懿文太子朱标这等人物,生前权势滔天,什么神仙佛陀都难与之争锋,死后也只是居住在自家陵园之中,反而不如文丞相这等都城隍自在逍遥。
如今明朝国运尚算昌隆,朱元璋英魂身具龙气,能变化成火属神龙,法力神通都极为厉害,就连太子朱标也能变化螭龙之身。
但有朝一日大明朝国运将终之时,他们这些龙子龙孙气数也就没了。
非只明朝如此,历朝历代,秦皇汉武,唐宗宋祖皆是如此,其麾下名臣死后成神者众多,然而皇帝老子最后都难免烟消云散。
说的直白一点,死后的皇帝已经不算天子了,只能算厉害一些的“伪神”而已。
这也是明太祖、懿文太子不怪罪张牧之擅自斩杀怀远大将军王胜的原因。
因为他们早已得了消息,知晓张牧之是未来推迟末法劫数的领军之人,同样是延长大明国祚的关键人物。
明太祖在世时曾言“天岂有师?”于是下旨“去天师位,改封大真人”。
此次懿文太子请张牧之去见明太祖的英魂,却主动称其为“小天师”。
却说张牧之和懿文太子闲谈之间就过了文武方门,走过了有众多阴兵、太监、宫女阴魂往来的神道,过了孝陵门,来到享殿之前。
二人上了台阶,懿文太子朝门口侍候的一位红袍太监道:“且去禀告父皇,孤将小天师请来了!”
红袍太监躬身答应:“太子殿下稍待”,随后走进殿中,过了一会儿又出来:“陛下宣殿下和这位真人进去。”
懿文太子领着张牧之入内,殿中开阔而肃穆,朱红大柱,龙椅高悬,紫铜仙鹤香炉,仙人指路烛台等等陈设华美庄重,正是天子临朝正殿的模样。
前方台阶上,龙椅正中端坐一人,身形高大,面容中正,浓眉大眼,精心打理的头发胡须都是花白之色,穿明黄衮龙袍,戴翼善冠,好一位威严的帝王。
“儿臣参见父皇!”懿文太子躬身行礼。
明太祖笑道:“吾儿辛苦,快快请坐!”说着随手一指,殿中出现一把圈椅。
懿文太子知晓自家父皇要作弄下这位小天师,于是朝张牧之笑着拱了拱手,便在圈椅上坐下,静看这小道士如何应对。
张牧之打量了下空空的殿堂和一上一下坐着的父子俩,心中无奈,躬身道:“贫道见过陛下!”
朱元璋饶有兴趣地笑道:“小道士,你见了咱怎地不行跪拜之礼?”
张牧之平静答道:“陛下早已驾崩多年,如今已不坐天子之位,倒是可以勉强归入神道之中。”
“诸天神圣至高莫过于太上道祖,贫道执掌太上亲赐都功印,斩邪剑,故而不好跪拜陛下。”
朱元璋闻言一愣,好似吃了苍蝇一样,想要发火,却又怕一会儿不好说话,憋了好一会儿才道:“小道士,我听文丞相说,你是从五百年后末法之世而来?”
张牧之点头:“启禀陛下,确实如此!”
朱元璋沉默片刻:“不知我大明朝国祚几何?”
“大明自陛下立国而始,共享国祚二百七十六载!”
“怎么连三百年都没有?小道士,你莫不是在哄骗咱?”
张牧之思索片刻,轻笑一声,开口道:“明太祖朱元璋,年号洪武,在位三十一载;惠帝朱允炆,年号建文,在位四载;明成祖朱棣,年号永乐,在位二十三载……”
“……光宗朱常洛,年号昌泰,在位一月;熹宗朱由校,年号天启,在位七载;思宗朱由检,年号崇祯,在位十七载。”
“有明一朝,共历十六位皇帝,至思宗自缢煤山而亡,共计二百七十六载。”
朱元璋并未在意这小道士直呼自家姓名之事,只坐在龙椅上气得脸色发黑,身躯忍不住发抖:“不肖子孙!不肖子孙……都是不肖子孙!个个该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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