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淮河水神灵境之中,众人又商议片刻之后,议定了行云布雨的具体章程,张牧之和猴子便站起身来欲要告辞离去。
“道长且稍待,妾身有一物相赠!”之前商谈时一直沉默的织女站起身来。
张牧之温和笑着躬身:“仙子有何物予我?”
织女语气温婉地开口:“道长虽然有气运加身,但未来所行之事太过凶险,稍有不慎便有杀身之祸,妾身每每思及此事,就忍不住心生挂念。”
“妾身纵使有些法力,却不擅争斗之道,故而对道长的助力也有限,于是便给你做了一件法袍,勉强有些护身之用。”
张牧之看着手捧一件紫色衣物站在自己面前的织女,心中有些动容,又有些愧疚:“今日相逢实是巧合,贫道也没准备什么礼物……”
织女一愣,面上显出些羞意,一时之间不知如何解释,倒是孙白薇噗嗤一乐:“姐夫想多了,这可不是什么定情信物,无需回礼的!”
青溪小姑看看织女,又看看张牧之,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张牧之这才知道自己想岔了,不过也不见什么窘迫之态,大大方方拱手轻笑:“贫道在此谢过仙子的厚爱了。”
织女温声道:“你将这衣物拿回去试一试,若有不合身的地方便再拿到孙家药铺来,妾身也好帮你修改一下。”
张牧之刚欲点头,青溪小姑忍不住嘲弄:“这是织女姐姐采集云霞之气的天衣,连上界诸多天人都稀罕得很,哪里会有不合身的道理?小道士偷着乐吧!”
孙悟空瞧着小道士从织女手中接过的衣物,又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用法力变化的锁子甲,心中忍不住一阵吃味:“俺老孙日后有机会,也得弄身披挂才行……”
张牧之将天衣收起,几人又寒暄了几句,青溪小姑就在厅堂中了打开灵境出口,形如一道一人来高的气旋,透过气旋可以看到秦淮河上的灯火。
“俺老孙回寺庙了,就此别过!”两人来到那条漂浮在秦淮河中的画舫上,猴子拱了拱手,翻着筋斗飞入空中走了。
张牧之站在甲板上,深深吸了口湿润的水汽,看了一眼远处喧嚣热闹的风景,脚踏青莲冲天而起,朝灵应观飞去。
道观里赵拙言并未安歇,而是在第三进小院里等待消息。
一道青光落地,张牧之现出身形,还不待赵拙言询问就开口吩咐:“可以准备修建雷祖庙了,招募力夫时优先雇佣那些田地遭受旱魃祸害的人家。”
“另外就是准许家中无粮的工人预先支取工钱和粮食用来养家,免得饿出人命来。”
赵拙言躬身答应:“师兄慈悲!另外那圆觉寺的老和尚曾说他那寺庙里屯了许多粮食,可以一并给我们作为救民之用。”
张牧之点了点头:“那和尚确实有几分本事,估计也是预见了什么事情,才早早做了准备。”
赵拙言闻言若有所思,又听张牧之道:“几日后我便要准备施法求雨,你在乡野之间游走时,如遇见灾民可出言安抚一二,就说数日之内必有大雨降下。”
“江宁龙王往老君观去过几次,说是上界水府已经下了旨意,不再理会下界降雨之事……”
张牧之神情复杂地开口:“所以我这几日才四处奔波,威逼利诱之下总算将玄武湖和秦淮河这两处水神收归己用……”
赵拙言心中一定:“玄武湖和秦淮河是南京城内两处最大的水系,从属支流众多,城外再有江宁龙王相助小师叔成事,料来旱灾已经不足为虑了!”
张牧之在院中石凳上坐下之后叹道:“哪里会如此简单?只是稍稍令局面有些缓和罢了!”
“小师叔收服了三位水神,难道还不足以应对这南京一处灾情?”
“这天地之中水量多寡都有定数,故而才需要天庭水府行调配之事,计算每年何处降水多些,何处降水少些,这样才能生生不息。”
“旱灾一起,恐怕连地下水脉都要断绝,玄武湖、秦淮河、江宁河这三处水量并非无穷无尽,若一直降雨抗旱,又得不到其他水域补充,就难免有断流的风险。”
赵拙言思索了片刻后建言:“若是能将掌控长江之神也收入麾下……”
张牧之摇了摇头:“长江、黄河、淮水、济水都归四渎龙君执掌,此神位高权重,法力也深,不可以寻常水神视之。”
“先不提我能否有本事将他斩杀,就算侥幸得手,凭我座下蛟龙也不能快速将其神职权柄炼化。”
“旱灾的根源还在杭州未出世的那凶魔身上,他从当年被常遇春冤杀的几十万百姓怨念中化生而出,鼓荡怨气、邪气笼罩南京城,欲要霍乱大明江山。”
“只要将那魔头除去,这充斥在南京城上空的邪气自然消散,正气上扬之下,天庭水府也就再没有了闭门不理事的理由。”
张牧之说到此处,又对赵拙言嘱托:“此次旱魃出世,令许多百姓早日受了灾劫,想必过两日就有求雨的旨意降下。”
“我得了祈雨有灵的名声之后便要往杭州去,这南京城内外风雨之事就有劳师弟你看顾了!”
赵拙言闻言一愣,连忙摇头推辞:“师兄您是下任天师,持斩邪剑、都功印自能号令诸神,师弟我修行才刚入门,哪里能替师兄行此事?”
“再者朝天宫里有张真人坐镇,他是阳神高人,自能坐镇中枢主持大局,这事儿也轮不到师弟头上……”
张牧之摆摆手,神情郑重地对赵拙言道:“师弟切莫推辞!你我都是年轻人,心中正该有承担大事的决心才行。”
“师弟当知我正一派道士修行不似全真诸派,求正果不可只靠闭门苦修,而是要行功德之事,博取名望大势为我所用。”
“张真人为我天师府阳神高人,想必也会为你我这样的年轻人提供机会。”
“我离去后你正可借风雨之事积累名声,未来才好一步一步升箓,以求成就更高果位。”
赵拙言本为天师府外门弟子,替张家打理诸多杂物,平日里一直是务实、寡言的性子,此刻听到张牧之的话后,只觉得心中一阵颤动:
“师兄说得有理,修道亦是修真,自当直面心中所求,求名声求品阶都是为了求道,这原就没有什么值得讳言的地方。”
“若是心中有所求,偏偏又装出一副云淡风轻的姿态,那就是虚伪之人,连直视自家心意都做不到,如何成就正果?”
赵拙言想到此处,心中豁然开朗:“师兄说的甚是,师弟我之前确实是一叶障目,才不能得见本心。”
张牧之点了点头:“师弟练成了五行阴雷,自能书符感召雷部诸神,我去杭州前会吩咐三位水神听从你的号令。”
“雷神水神各就其位,行云布雨乃是顺理成章之事,届时师弟得了善招风雨的名声,未来自有好处。”
“至于修建雷祖庙之事,无需事事亲力亲为,圆觉寺的老和尚既然答应了出钱、出粮,师弟只盯紧了不出纰漏即可。”
赵拙言点头答应:“师兄说的是,一会儿我就回转老君观,准备招募工匠的事儿。”
“你运使甲马神符奔行至此,如今正是劳累的时候,且在道观中歇息一晚,明日再赶回去也不迟!”
师兄弟两人又闲话几句,赵拙言便躬身告辞,出了这处小院,到第二近众道士居住的院落里寻客房歇息去了。
张牧之心中装着事儿,也就没有吐纳练气,而是自袖中拿出织女送给自己的天衣查看。
这是一件紫色法衣,触手清凉、平滑,以金丝银线刺绣着仙鹤、灵芝、八卦、日月星辰等具有吉祥寓意的纹饰,看上去十分华丽。
“我是正二品道箓,紫色法衣倒也穿得,只是需得人道朝廷点头才可!”
在这个皇帝言出法随的世界,不似后世那样紫袍道士、黄袍道士随处可见。
紫衣乃法袍之中至贵者,又称“天仙洞衣”。
修道之人若想身着紫衣,一是要修为、名望能被诸多同道认可,二是需要皇家点头,有道录司记录在册。
如当代天师张懋丞、朝天宫主持张懋嘉,或京城里那位‘济世真人’邵元节这等平日里简在帝心的人物。
张牧之将手中紫袍披在身上,先是转了个圈儿,然后摆了摆衣袖,低头看了下:“紫袍果然甚有威仪,只是太张扬了些,平日里还是身着素衣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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