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且把所有分神全都集合起来再同我争斗，免得说我俩占你便宜！”

张牧之在确认对方便是那“黑山老妖”的分神后，却并未着急拼斗，反而后撤了一步，让出了通往殿外的道路。

“也是！这灵境和杭州城同等大小，那城中百姓少说也有三四十万，若他们都是这妖魔的分神，我和小道士不知要杀到什么时候……”

“让他把所有分身都汇聚在一起，纵使法力深厚些，我二人都有神剑，又相互帮衬，应该也有取胜的机会！”

燕赤霞也想明白了其中的关联，同样收起飞剑后撤了一步：“对！我和小道士都是光明正大之人，不会占你便宜！”

周新忍不住哈哈大笑：“小天师以为这城中百姓都是我的分身？那你可就想错了！他们还真是杭州城的百姓的魂魄！”

张牧之，和燕赤霞对视一眼，有些想不明白这妖魔正在弄什么玄虚。

周新迈开脚步往殿外走去：“我也没有施展什么邪法控制周新，是他看了这灵境中的百姓魂魄之后，才心甘情愿地和我合为一体！”

燕赤霞忍不住怒声呵斥：“一派胡言！周大人生前有青天之称！岂会和你这妖魔同流合污！！”

周新却不理会燕赤霞，伸手一招，满殿文武官员都站起身来跟着他往外走，来到门口之后，周新又回头道：

“小天师不如和我一起在这杭州城里逛一逛，看看这城中四十余万百姓，是不是都受了我的邪法蛊惑？”

燕赤霞谨慎提醒：“小道士仔细些！免得中了这魔头的埋伏！”

张牧之见这‘黑山老妖’如此坦荡，心中亦有几分疑虑，又听周新笑道：

“这杭州城中诸多神明，包括小天师熟悉的财神、关帝、钟馗、王灵官等见了我这灵境中的景象之后尽皆自行退去，小天师难道不好奇嘛？”

张牧之心中一震，随后将斩邪剑负在身后，笑道：“也好！我倒要看看那上界诸神为何要纵容你作恶！”说罢迈开脚步跟了上去。

燕赤霞无奈，手中剑诀一引，飞剑又归入腰间剑匣之中，一样跟上往殿外去了。

城隍庙位于低矮的吴山上，张牧之、燕赤霞二人刚走出庙堂，便发现了不同之处。

两人进来时灵境中的景象同外面真实的杭州城相差不大，这吴山上亦是一副草木蓊郁，风光秀丽之景。

而现在呈现在眼前的却是一片荒芜，地上连一丝绿意也没有，只有裸露的土石。

台阶两旁，大大小小的树木都是一片枯槁，枝杈见不见一片叶子，树干都呈惨白之色，走近一看，原来都被扒了树皮！

张牧之心里咯噔一声，已经隐隐能猜到即将要看到的景象，脚下步子不由一顿。

周新也停下了脚步，和麾下七八个阴神一起转过头来，满脸沉重地看向张牧之：“小天师自诩心坚如铁，何故踌躇不前？”

“笑话！我等有何惧哉！”燕赤霞事先并没有了解过这妖魔的来历，只当这妖魔在故弄玄虚。

张牧之只沉默了一瞬，而后平静地对周新道：“再惨烈的景象我都见过了，你且在前方引路便是！”

周新目光一动，想到了传说中这小道士的来历，点了点头不再多说，转身继续朝山下走去。

张牧之和燕赤霞顺着台阶刚走下低缓的山坡，就见到了让他们无比动容的景象。

目之所见都是人，以中年男子居多，无一不是衣衫褴褛，面色灰败，颧骨高高耸起，只看一眼便知是饱受饥饿折磨的百姓。

这些人都瘦的跟像是骷髅蒙了人皮，无神的双目深深凹陷了下去，三三两两聚在路边，或躺或坐，木偶似的一动不动。

周新带着属下官员和张牧之、燕赤霞二人众人之中走过，却没有一个百姓有力气抬头看一眼。

“他们都是杭州城附近村镇的百姓，进城来做苦工，外面常遇春围了城，他们就出不去了，只能在这里等死！”周新停下脚步对张牧之解释了。

就在周新脚下，仰躺着一位瘦骨嶙峋的中年汉子，口鼻间还没有断气，却又许多苍蝇在他脸上爬来爬去，然而这人连挥手驱赶一下的力气都没有了。

张牧之点了点头，似乎不为所动，燕赤霞脸上则难看的厉害。

“这些人大概有五六万人，他们是这杭州城第一批饿死的人，在围城十几天后就死干净了。”周新见张牧之表情如此平静，忍不住又说了一句，然后接着往前走去。

再往前应该是杭州城的繁华之处了，然而路上却不见什么行人，两边店铺都是门户紧闭，空气里弥漫着一股令人作呕的臭气，那是尸身腐败的气味。

街上依然有正在忍受饥饿折磨的人，这次出现了妇女、孩童和一些十五六岁的少年。

有孩子全身枯瘦，唯有肚子大的像個皮球，此刻正蹲在墙角里排便，用尽了全身的力气都拉不出来，嘴巴里哭喊着肚子疼。

孩子的母亲同样是面黄肌瘦，一边抹眼泪，一边伸手去帮孩子抠谷门，然而却没什么用。

周新脚步却不停顿：“这孩子饿极了，吃了观音土却不消化，过一会儿就要肚胀而死了！”

燕赤霞忍不住就要走上前去：“待我用法力帮这孩子一下！”，然而张牧之却伸手拉住了他的胳膊：

“这是当年常遇春攻杭州时的景象，你眼前所见的百姓早已死去七八十年了，你如何助他？”

燕赤霞长叹一声，冷静了下来，和张牧之一起继续长前走去。

转过一个街角，一处米粮店门洞打开，然而店里却早没了一粒米面。

有许多人仍聚在门前不愿离去，其中有个年轻妇女，怀里正抱着一个两三岁的孩子。

“二丫！你怎么了二丫！不要睡啊！睡了就醒不过来了！”这位年轻的母亲突然哭出了声。

孩子已经没有气息了，这位母亲依旧不死心：“对！你一定是饿了！娘去给你找吃的！”

妇女说着就把孩子小心地靠在墙角，然后站起身来往一群男子中走去，过了片刻后又衣衫不整的回来，从怀里拿出半个发霉的馒头。

“二丫！娘找了吃的回来！你吃了就不要睡了！”

然而墙角已经没有了孩子的身影，这妇女一瞬间好似明白了什么，坐在角落里扯着嗓子嚎哭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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