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懋丞身披紫袍,头戴金冠,飘飘然若天仙临凡,手抚长须道:
“至正年间,太乙祖师曾同玄教宗师吴全节、弘妙法师戴永坚,借朝廷之力铸得铜钟一座,你可拿去镇压钱塘君。”
张牧之恍然大悟,然后满脸欢喜地站起来:“原来是此宝,那我此行当无忧矣!劳烦父亲大人带我去看看那钟!”
张懋丞见张牧之如此兴奋,亦忍不住轻笑出声,然后伸手往下按了按:“且坐!且坐!那铜钟如今放在大上清宫中又跑不了。”
笔者代言,当代天师张懋丞口中所说铸造铜钟的“太乙祖师”,并非上界太乙救苦天尊或是小说话本中的太乙真人,而是第四十代天师张嗣德,道号太乙。
元至正年间,天下灾劫频发,各地揭竿而起者众,大都皇帝陛下遂下旨令天师府铸宝以镇国运。
元至正十一年,张嗣德同吴全节、戴永坚两名高道提举知宫龚德同等在杭州铸宝。
凡用赤铜九千余斤,历时一年零三个月方才铸得铜钟一座,重达九千九百九十九斤,色呈赤金,故称“九九金钟”。
然天数有常,不可以人力度之,至大钟铸成之日,天下局势已成糜烂之势。
张嗣德运转阳神演算国运,发现蒙元气数早已千疮百孔,纵使宝钟也镇压不住了。
于是这座被寄予厚望的“九九铜钟”被张嗣德带回了龙虎山,成了历代天师举行大型醮仪时鸣钟击鼓发号施令时所用的法器。
张懋丞向张牧之细细解说铜钟的来历,见小道士听得十分认真,于是忍不住笑道:
“怎么?你在末法之世没见过这铜钟吗?按理说这等重器应该不会损毁才是。”
张牧之面上有些黯然:“我出生时大上清宫已经毁于兵火,此钟被掩埋在断壁残垣之中,我只在幼年远远看过几眼,却无缘得窥全貌……”
大上清宫乃历代天师协同天下高道,举行受箓、传法等大型醮仪之处,若是连这里也毁于兵祸,那天师之道自然泯矣。
张懋丞笑意一收,沉默片刻后叹道:“你只要谨守本心,俸道而行,自能成功延缓末法之劫,如此便可延续我教气数了。”
张牧之点了点头:“孩儿定当全力以赴,不敢存丝毫懈怠之心。”
“你也不要太过焦心,上界有列位祖师关照,下界我也会倾力助你,万事断无不成之理。”张懋丞轻声嘱咐。
“多谢父亲大人指点。”张牧之躬身应了一句,又开口问:
“我在南京时听说药王爷亲自来此为父亲大人治疗伤势,不知父亲大人如今是否痊愈了?”
张懋丞笑道:“药王爷毕竟是上界仙人,是受天孙娘娘邀请才屈尊到龙虎山来替我治疗伤势,细究起来我还是沾了你的光了。”
“我肉身上的残毒已经祛除了,只要再将养些时日便可痊愈,等再修炼几年,渐趋形神俱妙之境后,或可去京城同那邪佛斗一斗。”
张牧之连忙道:“父亲大人可多等些时日,待我成就阳神之后,你我父子二人一同进京,如此便不怕那邪佛翻了天去。”
张懋丞恍然,随后又点了点头:“我却忘了你是主劫之人,修行进境不可以常理度之,如在大劫之中翻云覆雨,法力神通才会水涨船高,若是闭关清修反而落了下乘了。”
“也罢!我就再耐心等一等,不过我看你如今阴神已经稳固,其中又隐隐透出些许阳和之意,几年之后怕是我也只能帮你打下手了。”
张牧之谦逊道:“父亲大人谬赞了,我也是走了取巧之道,是以三五斩邪剑中庚金之气以‘金水相生’之理修成金、水两位雷帝法相,然后又服食了帝流浆和地乳精华才有如今进境。”
张懋丞又细问了几句,明了张牧之的修行经历之后亦满口赞叹:“你这一路行来,看似走了取巧之路,然而如无勇猛精进之心亦不能成事。”
“当然只有精进之心还不够,仍要有大气运、大机缘庇佑才可,帝流浆和地乳精华都是机缘气运的外显罢了。”
“父亲大人说的极是,我靠吞服天材地宝令元魂阴中生阳,但要完全炼去阴渣成就至纯阳神,却不知何时能成了。”
“吾儿无需焦虑,有气运者诸事皆顺,无气运者蹉跎百年,你只要迎难而上,自然没有不成的道理。”
接下来张懋丞细细指点了张牧之修行之中的不足之处,又传授了自己修行五雷正法时的种种经验,让张牧之直感受益匪浅。
龙虎山嗣汉天师府是宋徽宗下旨为虚靖先生所建,如今既是天师嫡系一脉居住的宅院,又是历代天师掌管天下道教事的“办公衙门”。
而位于龙虎山下上清镇东部的大上清宫又称“仙灵都会”、“百神受职之所”,是历代正一道天师阐宗演法、降妖除魔、举行各种大型醮仪法会的宫观。
大上清宫规模同南京朝天宫相差仿佛,拥有两宫、十二殿、二十四院,其中亦有伏魔殿、镇妖井等关押妖魔的所在。
此日,张懋丞、张牧之带着十来个天师府张氏弟子一起来到大上清宫,过了福地门后穿过一条弯曲如龙的甬道,来到棂星门前。
棂星门后是一個巨大的广场,中间刻着太极八卦之形,广场左右两侧则是钟楼、鼓楼。
张懋丞抬手一指右侧钟楼:“九九金钟便在钟楼之上,你等和我一同去见过。”
张牧之走在张懋丞之后,走上层层石阶到了钟楼上,但见两旁立柱上挂着金漆黑底的对联:“一声响彻云天外;万象回归道德中。”
“你自去细查宝钟,看看能否使得动它。”张懋丞指着房梁上悬着的大钟朝张牧之笑道。
张牧之谢过之后走到楼阁内部观看,正见好大一口重器:钟高一丈,合围丈八,顶上蒲牢钟纽,钟壁上铭刻着金乌玉兔,八卦图文以及玉皇宝诰等道家图文。
大钟四面正中心处刻有“皇图巩固、大道兴行、风调雨顺、国泰民安”十六个篆字,想来这是当年铸钟时用来镇压国运的铭文。
当然如今蒙元王朝早已随风而散,这十六字也就没有了沟通国运的效用,朱明王朝如今国运尚算蓬勃,也不会用这口大钟来镇压。
张牧之毕竟眼光毒辣,又从钟纽下方细微处,看到了密密麻麻的雷法符文,这些符文正是祭练大钟的关键。
“好宝物!好宝物!有此重宝,何愁妖魔不靖!”张牧之伸手抚摸着冰凉的钟壁,忍不住笑着赞叹。
张懋丞见张牧之满脸欢喜,于是开口指点:“此钟唯有将《天心五雷正法》修至五行法相齐备时才可祭练,你如今修为倒也能用,只是太过耗费法力,难以持久用之。”
张牧之点了点头,双目中满是喜悦:“无需长久使用,九千九百九十九斤的重量,只一下砸出去便可将妖魔压成齑粉了!”
“铜钟虽重,却哪里是用来打砸的?你看这上面金乌玉兔符文,能发太阳、太阴真火,更勿论五雷密篆、玉皇宝诰了,其中妙用你用时自知。”
小道士眼中喜意更浓:“那我这便将此钟祭练?”
张懋丞笑道:“这大钟在我这里只是个鸣响的器具,你若有本事祭练那是最好。”
张牧之哈哈大笑:“父亲大人、列位师兄师弟且让开些,看我如何收此宝钟!”说罢便将双手都按在钟壁上,将自家修成的雷霆法力朝大钟上涌去。
张懋丞带着众道士朝后退出几步,同时开口提醒:“尔等且运转法力护住双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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