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自垣收回法力拱手道:“华阳真人法力高深,我俩合力才勉强接下真人随手一击,此事便算揭过如何?”
华阳真人不答,不过也未再出手,只是抬起左手一挥,那被张牧之炸开的的洞口飞快地合拢。
只一瞬间洞天入口就不见了踪影,山谷中恢复了原貌,天空中有清冷的月光洒下来,给谷中草木覆盖了一层银霜。
任自垣朝张牧之笑道:“小天师且跟我回观中寻个静室说话。”
张牧之拱手:“那就叨扰了,晚辈心中也有许多事想询问前辈。”
“克玄因为他那不肖子之事才会冲撞了小天师,还请小天师不要见怪才是,他平日倒还算懂事。”
“那单道士已经为他自己的作为付出了代价,晚辈自然不会再揪着王真人不放……”
两位阳神真人一起腾空而起,往山顶道观中飞去。
且说句容华阳洞天之中某座高峰上,华丽宏伟的宫殿前有一处广场。
二三十位身着青衣的年轻修士正在一位着紫衣的女真人指挥下演练剑阵,入目只见寒光剑气四溢,森严的杀伐之意充斥着整个广场。
一道金光轰然坠地,华阳真人在广场上现身。
众弟子连忙停下剑阵躬身见礼,华阳真人好似没听见一样,面色阴沉地往宫殿中走去。
那位女真人挥手遣散了众人,跟在华阳真人后进入大殿,先是挥袖卷起一阵风关闭了殿门,然后才开口问道:
“师兄!怎地没将那轰击洞天的狂徒拿下问罪?莫非那人有什么背景不成?”
华阳真人叹息一声:“那人确实有些来历,不过还未到令我不敢出手的地步。”
“那就是人家法力广大,师兄拿不下人家?不应该啊!师兄如今乃地仙修为,下界至高不过阳神,按理当可横行无忌才是!”
华阳真人摇了摇头:“那人法力在我眼里也是稀松平常,只是雷法太过诡异,不仅破了昊天塔的镇压,连我也没讨得便宜……”
“什么雷法这般厉害?以师兄法力,只要在这洞天之中,纵使雷部天君应该也能斗一斗吧?”
华阳真人却未再解释,只是从袖中伸出了自家右手。
但见他原本莹白如玉的手上正缭绕着黑白两股气流,似是附骨之疽一样顺着胳膊往上慢慢延伸。
这两道气流所过之处,手掌五指上皮肉都消弭不见,只露出了一片青玉色的骨头。
华阳真人运转法力再度长出血肉来,仅几个呼吸后又被黑白气流化去,如此一遍一遍循环,似乎永无休止。
那紫衣女真人显然也是眼力非凡:“嘶……这!这已经跳出五行,领悟了阴阳轮转之妙了……凡间一个阳神真人能有这本事?”
“这不是虚靖先生傍身的本事吗?我听师父说过,当年虚靖先生成就天仙,正是凭这一手挫败了雷部大小众神,然后才能代掌雷部。”
华阳真人点头:“那人号称是虚靖先生再传弟子,如今法力只算勉强能入眼,但这雷法确实难缠。”
紫衣女真人沉吟片刻:“以师兄的法力,这残余的雷光也成不了什么大患,但还是想办法将其化去的好。”
华阳真人满脸抑郁:“上界除了虚靖先生,怕是别个也拿这雷光没办法。”
紫衣女真人又看了一眼那黑白二色气流:“以咱们的修为还入不得九霄之上的雷城,师兄还是先往上界见师父,让他老人家去求虚靖先生。”
华阳真人叹息道“我也是这个意思,只是我为地仙,只能以阳神往上界去,这些时日就劳烦师妹照看下我的肉身了。”
紫衣女真人点头答应之后,华阳真人在殿中盘坐,头顶天门一震,一道炽烈的金光直冲而上,穿过宫殿和空间壁垒飞往上界去了。
茅山顶峰九霄万福宫里一处静室中,一盏油灯亮起金丹大小的一团灯火,照的满室一片昏黄。
静室中摆了两个蒲团,张牧之和上清掌门任自垣相对而坐。
任自垣抚须笑道:“我道家所谓洞天福地,那些独自成界的才叫‘洞天’,似你龙虎山,我茅山这在外界的山岳就只能叫‘福地’了。”
“除了那些躲在洞天之中的修行人外,如今正一、全真两教都知晓你身上承负着挽过末法劫数的天命。”
“然而我们都以为你至少要在成就天仙后才会对这些洞天下手,想不到你现在就起了打破洞天的心思。”
张牧之苦笑道:“晚辈现在哪里敢有打破洞天的念头?只是在长江水底时偶然听到了些消息,想要印证一下心中猜测罢了。”
任自垣点头:“事实正如你所料,无论是十大洞天还是三十六处小洞天,都是靠汲取下界灵气得以存在,只是你如今修为尚浅,还不到料理此事的时候。”
“所以你还是将今日之事埋在心底,然后专心带着门人走化龙之路,一点一点积累功德,精进道行法力,未来才有成功的可能。”
张牧之诚挚躬身拜谢:“晚辈定当牢记前辈之言,不再过多关注此事。”随后又忍不住开口询问:
“这些大小洞天按理都是我道家仙人居住,晚辈原以为我行此事会遭到各派同道的反对,怎么真人还赞成晚辈的想法?”
任自垣闻言轻笑:“方才你不是也看到了?句容华阳洞天就在我茅山之中,那内中修士和莪上清派可还有丝毫关系?”
“你看那洞天之中,未成阳神的修士个个都有法宝御空飞行,你天师府、我上清派这也都算大派了,门中弟子可富硕到这种程度了?”
“这些大小洞天数千年来一直在只进不出地汲取外界的天地灵气,天下各派修士也是深受其害,只是事涉上界仙人,我等没奈何而已。”
张牧之点头:“原来如此!不知这洞天中的修士都是什么来历?和上界仙人有何关系?”
任自垣解释道:“大小洞天其实各有其主,这主人便是历代成就天仙之人,比如我茅山中这句容华阳洞天,主人便是紫阳真人张伯瑞。”
“只是各处洞天的主人身为天仙,都是居住在上界,这洞天中居住的都是他们的门人罢了。”
“比如小友日后证得天仙,你的门人弟子若不想舍去肉身以阳神飞升,便可居住在洞天中得享地仙道果。”
张牧之思索片刻后心中不解:“晚辈也知《钟吕传道集》《抱朴子》《云笈七签》等经书中都曾有地仙之说。”
“若按书中所说,地仙乃成就阳神,未证天仙者,能以神通法力闲游三山五岳,如此便号地仙,这样说来似我等阳神真人才算地仙才是。”
“而且我道家都以飞升上界为修行之果,只要未飞升,纵使神通法力再大也算不得正果。”
“故而我道家果位有清灵鬼仙,有南宫列仙,有神仙、天仙,却未将这地仙列入其中。”
“就如晚辈现在只是在求道的路上,若仅以道果而论,连清灵鬼仙之果也未摘得,又哪里来的地仙道果之说呢?”
任自垣抚掌而笑:“若仅以飞升而论,这地仙确实如小天师所说,只是在求道的途中,还未曾摘得什么道果。”
“但这居住在洞天之中的地仙,却和典籍中记载的有所不同,细究起来算是在阳神之上,天仙之下强加进来的一个果位。”
张牧之诚恳地躬身:“还请前辈解惑。”
任自垣点头:“我们仍以《钟吕传道集》中记载来谈吧。”
“吕曰:所谓地仙者,何也?”
“钟曰:地仙者,天地之半,神仙之才。不悟大道,止于小成之法。不可见功,唯以长生住世,而不死于人间者也。”
“按照钟离先生所说,小友以如今阳神境界,正是‘天地之半,神仙之才’,敢问小友可能做到长生住世,而不死于人间吗?”
张牧之摇了摇头:“只要未修成天仙那等形神俱妙之境,这肉身就依旧在生死轮回之中,焉能长生不死?”
“如前辈只能脱体以阳神飞升,而不能以肉身长存于世,此乃大道铁律,哪个能逃脱?难道钟离先生所说有误?”
任自垣哈哈大笑:“钟离先生所言自然不会有误,只是隐去了其中关隘之处罢了!”
“若要肉身在世间长存,便要寻一山川灵秀之地,在地脉之中寻到灵机汇聚之处,以大法力将之同自家肉身炼为一处。”
“将肉身同地脉灵穴合练之后,只要山川不灭,肉身便能不老不死,虽再不能飞升上界成就天仙,其法力神通却也远胜我等阳神飞升成就的神仙道果。”
“既能长生,又有法力,可不就等同于成就了正果吗?故而又称地仙道果。”
张牧之依旧摇头:“这就等若将从阳神到天仙的路途无限延长,而且永远没有到达终点的可能了。”
“如此行径只是取巧之道,尚算不得修行正果。”
任自垣点头:“小友比喻极为恰当,但在长生法力面前,总有人选择这取巧之路。”
“从古至今能成天仙者能有几人?今日你我所见华阳真人,他在这句容华阳洞天之中法力神通能和雷部天君匹敌。”
“而千百年来修行雷法的道士有多少?如今雷部也只有二十四位天君而已。”
张牧之沉默片刻,忍不住冷哼一声:“彼辈修士成就天仙之后,便以大法力将山川灵脉炼成洞天供自家门人弟子居住,如此行事同强盗何异?”
“我看道经中记载,这茅山句容华阳洞天方圆有一百五十余里,而位列前几位的那些洞天,内中空间居然有万里之广!”
“究其原因,正是有了这‘地仙之道’的流传,才会有这些天仙窃取下界山河为已用的行径。”
“不知这传下地仙修炼之法的‘地仙之祖’是谁?晚辈日后若真能成就天仙正果,定要去问问这位地仙之祖是何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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