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小心着脚下。”王永庆提着灯笼,殷勤地引路。
朱由检意兴阑珊地问道:“庆啊,你说皇帝做成这样,有什么意思呢?”
别啊,爷,别这样叫奴婢,慌得很……王永庆赶快说道:“太祖太宗皆如此,以陛下勤勉,必然中兴国朝。”
快十一点才下班,你敢信?
社畜也就这样了。
难怪自古皇帝都不爱上朝,实在不是人过的日子。
忽然,一阵铃声传来,伴随着“天下太平”的声音。
幽怨、凄惨、绵长,忽隐忽现。
朱由检自诩武力过人,也不禁浑身一冷。
坚定的唯物主义战士,绝不信鬼神!朱由检问道:“什么声音?”
王永庆听了片刻,道:“许是哪个宫女犯过受罚了。”
“爷。”另一个太监齐本政解释道:“宫中规矩,宫女如犯过失,须得提铃警夜。
深夜时提铃从乾清门走至日精门、月华门,再走回乾清门,边提铃边唱“天下太平”,声音要缓而长,与铃声相应。无论风雨寒冻,皆不能免。”
“朕曾下诏免宫女太监罪过,如何还有人受罚?”本来就不好的心情,更加不好了。
“魏忠贤只手遮天,难保不隐瞒圣德。”齐本政踩了魏忠贤一脚。
“召来询问。”朱由检脚步不停。
不一刻,那宫女来了,薄衣单衫,冻的瑟瑟发抖。
“奴婢叩见皇爷,皇爷圣躬安。”
“朕安,跟上说话,走快点暖和。”
“谢皇爷。”
“姓名?”
“韩翠娥。”
“因何受罚?”
“奴婢失手打碎了琉璃盏,无钱赔偿,因此受罚。”
琉璃盏……你咋不去流沙河呢?朱由检翻了个白眼,说道:“即日起,宫女内官犯错,报东宫惩处,私罚者同罪。”
“奴婢明早便转告各衙。”
“嗯,韩翠娥,东宫听用吧。”
“多谢皇爷。”韩翠娥刚跪下磕了一个,发现皇帝脚步没停,立刻又跟了上去。
“今年多大了?”
“奴婢今年十八,已经入宫六年。”
“如何进宫的?”
“奴婢家贫,顶替了地主家姑娘而入宫,家里得了二两银子。”
“可有怨言?”
“没有,奴婢还能进宫,有那不能进宫的沦落青楼,生不如死。”
“宫中似你这般的,多吗?”
“奴婢不知。”
“放你出宫如何?”
“皇爷,奴婢出去,也是为奴为婢,留在宫中起码有口吃的。”
朱由检点点头,没再多说。
宫内人员肯定是要精简的,怎么安排是个问题。
宫女的话,适龄的可以许配有功将士,年纪大的和太监就不好安排。
后世海量的下岗工人没闹事,是因为就业岗位足够消化,如今随便下岗,要么等着饿死,要么造反被砍死。
到了东宫,外面值守的宫女太监听到动静,慌忙起来。
“行了,都睡吧。”
朱由检直入寝室,周氏刚坐起来,一副茫然的样子。
“不用起来了。”朱由检自己脱了衣裳,钻进了被窝里。
舒坦。
“你还没洗漱呢。”周氏嗔怪。
“懒得洗。”朱由检搂住媳妇,问道:“今天挑了多少人?”
“十多個,才学出色,德行未知。”
“嗯,先用着看。”
“在潜邸时,徐应元便时常给魏忠贤传递消息,不得不隐忍,如今魏阉伏法,为何还委以重用呢?”
“否则谁提督东厂干些脏活呢?”朱由检反问。
崇祯急忙忙把徐应元打发了,又努力约束宦官,自以为众正盈朝,定然蒸蒸日上,结果呢?
局势越来越坏,不得不重新启用宦官,最典型的就是高起潜坑死了卢象升。
与其走回头路,不如开始就留着。
任何时候,白手套都是必须的。
闲话止住,睡觉。
似乎眼睛刚闭上就被叫醒了。
十月初一,朔望朝。
这个流程繁琐,通常要半天时间,不太好延迟,实在是恼火。
穿衣服的功夫,十多个生面孔的太监过来问候。
朱由检说道:“各自通名。”
“奴婢韩赞周(陈大全、阎思印、谢文举、孙茂霖、孙惟武、刘元斌、王德化、高起潜、王应朝、冯元升)。”
听到高起潜的名字,朱由检多看了一眼。
这就是号称“内廷懂军事第一”把崇祯忽悠的团团转,卖了卢象升,投了李自成又投满清的高起潜?
要不要拖出去打死?
不行,无缘无故地打死了,谁还给卖力啊?
先留着。
“尔等由皇后遴选,才学想来不差,宫内的事情很多,尔等各自写一份陈述递上来,朕看了安排。”朱由检说道。
“奴婢奉诏。”
朱由检摆摆手,出门。
天空中有蒙蒙细雨,打在脸上一片冰冷,瞬间把困意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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