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生有诉状呈递。”
“巡城司不干人事,顺天府当严加约束。”
众人呼喝不绝。
冯铨头皮发麻,大喝道:“禁止拥挤,诸衙役,维持秩序,冲撞者打出去!”
“安静。”
“停下来,停下来。”
“别挤~”
衙役们满头大汗,忽然听到“啊”地一声惨叫。
有人被挤倒了。
“退后,退后!”衙役们大声吆喝。
努力半晌终于把秩序维持了下来,只见地上坐着五个人,都是满身脚印,哼哼唧唧,另一个躺在地上无声无息,眼看就快不行了。
“请郎中来!”冯铨怒喝一声,又叫道:“谁认识此人,速速唤家眷来。”
“看看你们干的好事,区区小事,居然闹出人命来!”
痛心疾首啊,恨不得仰天大笑三声。
这帮蠢货,平白把推脱的理由送来,不把握住都对不起跟九千岁混了这么几年。
“诸衙役,在场有一个算一个,全部登记造册,各自出钱赔付汤药费与烧埋银子,但有不服,捉拿下狱!”
说完,拂袖而去。
出了衙门,紧赶慢赶到了宫门外,正好看见外戚团聚在一起。
冯铨凑过去,道:“诸位国丈,真是好大的手笔。”
“一般一般,天下第三。”周奎就当对方是真心夸奖。
当年要是有你这脸皮,能被“大儿”挤下来?
冯铨腹诽一句,道:“诸位,众怒难犯啊,真不怕被人打死吗?”
周奎冷哼一声,道:“我巡城司四千儿郎,又有京营御马监为后盾,怕的谁来?”
“好自为之吧。”冯铨离开。
宫门洞开,诸人此次入内,行礼完毕。
李觉斯出列,道:“陛下,臣弹劾巡城司滥用职权,勒索民财。”
吧啦吧啦,把巡城司干的好事说了一遍,又道:“臣请陛下降巡城司级别,重设巡城御史,监督巡城司行为,并革阮大铖等人职,严加惩戒。”
“陛下,臣冤枉啊~”周国丈一个滑跪到了近前,五体投地拜道:“巡城司三千余人,负责巡查、捕盗、稽核市场、防火、清理沟渠、清扫街道……
但凡京城居住,谁敢说离得巡城司?
然而衙役月银八钱而已,役丁更是分文没有。
夏天酷暑,冬日严寒,伤病不计其数,没有钱,只能苦挨,有那熬不过去的,一命呜呼,只留下孤儿寡母挣扎过日。
这般悲惨,满朝兖兖诸公视若无睹,却只顾为各家店铺请托。
想那商户本是贱民,如今却穿丝戴皮,招摇于市,实乃风气败坏之始。
足不出户则日入千金,如今只收些许扫洒的几分银子便哭爹喊娘。
他们不出行吗?不用沟渠排水吗?没有享受巡城司巡逻带来的治安好处吗?
兖兖诸公视若无睹,只以铜臭为美,全不顾百姓死活。
法度何在?仁义何在?天理何在……”
闻者伤心,听者流泪。
诸公又气又急。
气的是周国丈胡搅蛮缠,急的是他吧啦吧啦个不停,根本不给别人插话的机会。
终于,周国丈哭累了,歇了口气。
太仆寺少卿陈殷顾不得出列,道:“陛下,周奎咆哮朝堂,形同泼妇,臣请治罪。”
“陛下,不如将巡城司三千余口一并治罪,让这帮老爷亲自洒扫巡城疏通沟渠!”周国丈继续撒泼,道:“入得牢狱有吃穿,又无辛苦差事,何必在外日日劳碌而衣食无着?”
“陛下。”冯铨看不过眼了,决定搭把手。
“前几日,朝堂缺粮消息走漏,商贾全不顾朝廷法度与百姓生计,勾连涨价,竟至三倍有余。
商贾之害,恐怖如斯。
若非巡城司全力弹压,只怕今日京城内饿殍遍地。
天子脚下尚且如此,京畿之外又当如何?
今早,顺天府衙开门,商贾蜂拥而入,全不顾衙役弹压,踩踏死伤者多人,十分可怖。
肆意妄为至此,当严加管教,若有不服,当强力镇压,免得其祸乱天下。
伏唯陛下明察。”冯铨拜下。
有理可依,有据可查,诸臣居然不能反驳。
阮大铖出列,道:“太祖圣谕,禁商贾穿丝绢、皮裘,禁乘车用轿,禁畜养奴婢,禁购买田地,禁为皂吏,禁出仕。
臣请陛下授权巡城司缉查权,但有违逆者,皆擒拿下狱治罪。
再清查各官,凡家中有从商者,一概以欺君论处,削籍,革除功名。”
“陛下不可。”通政使孙如冽出列,道:“商贾,互通有无也!若苛待,必使其弃业而走,则百业凋敝,米布茶盐皆缺,民不聊生。”
“男耕女织,各自安居,岂非天下大同?”刘继祖这个半吊子文化人反问。
相对于冯铨和阮大铖的直击要害,刘继祖就是个猪队友,都没人反驳他。
“陛下。”施凤来决定出手,说道:“臣以为群议汹涌,当严惩巡城司以定人心。”
“请陛下严惩巡城司。”呼啦啦跪倒一片。
家里有船的终归是少数,在京城各店有干股的却是大多数,为背后利益集团代言尽到意思就行,为自己腰包代言非得撸起袖子上。
“陛下。”李蕃说道:“巡城司收钱,逾越职权,当禁止。商贾逾制,当重处。”
“天下熙熙皆为利,太祖钦定法度森严,商贾依旧往来不绝。如今严格律法,岂有不便之处?”冯铨说道。
舒坦。
皇帝高坐龙椅之上看着众臣撕逼,只等着下面分出胜负后做出裁决。
这才是皇帝。
高高在上,俯瞰众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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