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瑜,子瑜兄!”
诸葛瑾刚要攀辕上车,忽然听到背后有人呼唤。
“元直?真的是你!”
诸葛瑾回头,便看到了布袍粗衣,纶巾飘摆的徐庶。
徐庶和孔明素来相识,诸葛瑾在荆州孔明的草庐之中,也曾和徐庶有数次的交谈,彼此极为熟悉。
“听闻兄长出使许昌,一直想要拜会,以慰渴念之思,只因身是布衣,诸多不便。打听得兄长今日起行回江东,特来相送。”
徐庶上前握住诸葛瑾的手,说话之间略有几分萧瑟之意。
诸葛瑾低声叹息了,牵着徐庶的手臂,走到偏僻之处,四顾无人,这才说道:“昔日元直来许昌,是为程昱行小人之计,迫不得已。我知元直在许昌,待得并不舒心,何不定计离开,若无容身之地,可往江东投在我主手下,以元直之才,必能重用。”
徐庶摇头:“我当初来此,现在若是就此离开,另投他主,惹天下人笑话,元直再无立足之地。”
“何况卧龙出世,辅佐玄德公,我也安心无忧了。”
徐庶深感欣慰的说道。
诸葛瑾沉默不语。
“子瑜,江东虽强,分跟谁比,若跟曹丞相比,以卵击石。卧龙辅佐刘备,你辅佐孙权,两家联手,方能和曹操抗衡!”
“你倒为何反而不乐?”
徐庶看到诸葛瑾面带忧虑,不解的问道。。
“辅佐刘备之人,并非卧龙我弟,而是另有高人!”
“实在不知道何方神圣,横空出世,那刘备侵吞荆襄的秒策,并非出自我弟卧龙之手……”
诸葛瑾又沉默了片刻,这才摇着头叹声说道。。。
“可是世人皆传,玄德公三顾茅庐,才从卧龙岗上,请了诸葛军师……”
诸葛瑾更加笃定:“此时纯是谣传,我数日之前,才见过我弟孔明,他并未在刘备营中!”
猛然间,徐庶怔在当场!
“难道是……”
徐庶转身,看着十里长街的垂柳,在晨风中飞舞挣扎。
风渐大,将千万拂柳,摆弄在掌心。
“难道是先生出世!”
徐庶喃喃说着,似乎已经将自己震惊!
“先生出世,天下权衡,执于他手……”
诸葛瑾一脸的困惑。
“元直,谁是先生?先生是谁?”
但徐庶似乎并未听见,身形木然,似乎陷入思考,逐渐远行。
“大人,此人好怪异,怎么忽然之间像是着了魔一样,痴傻了起来。”
身边的随从,自车马前走了过来,好奇的问道。
“莫要管他,速速启程,早点离开许昌,回归江东!”
诸葛瑾伸手入怀,摸了摸装着荆州牧和襄阳太守印绶的包袱,转身上车。
……
襄阳。
刘备入主太守府,已经半月之久。
百姓感念他拜祭刘表,仁爱之心满城尽知,纷纷拥戴,甚至自发组织,上书朝廷,希图朝廷颁布诏令,册封玄德为荆州牧,代刘表职务,永镇荆州。
“蔡瑁张允,这两个混蛋,坏事做尽,现在却在南方三郡,作威作福,吃香的喝辣的,比俺们过的还滋润!”
“大哥,你给俺一支兵,俺去剥了他们两个的皮,给大哥解恨!”
张飞每次想起蔡瑁,就不由的想起他们哥们三个初来荆州的时候,荆州氏族对他们的排挤和侮辱。
尤其蔡瑁张允,数次动了杀机,要干掉刘备。这更是不共戴天的大仇!
“三弟,军师已有严命,不可妄动军机,你怎么又提起此事?“
刘备皱着眉头,低声说道。
诸葛军师的严令,无人敢违抗,偏偏张飞每次在刘备面前请缨,要打蔡瑁。刘备想要发作,又碍于兄弟之情,因此心里闷闷不乐。
“父亲,叔叔!”
刘封在一侧,看到张飞请战又碰了一鼻子灰,眼珠一转,往前走了一步。
“蔡瑁虽然远在南方,不便妄动兵戈。但他的外甥和姐姐,却依旧在襄阳,掌握在咱们的手里!”
“何不拿他们两个开刀,也让蔡瑁三郡以及南郡和章凌郡的百姓知道,胆敢违抗,便是个死!”
刘封的眼里闪过一丝杀意!
“蔡夫人?”
刘备眼睛一亮,牙齿不由的咬的咯吱一响!
当初便是这个妇人,在刘表的面前搬弄是非,挑拨离间,令刘表逐渐有疏远刘备之意。
“恶妇!在哪儿呢,我这就去剁了他的脑袋!”
张飞怒极,从腰间拔出短刀,便要往外走。
“三将军,且慢。”
廖化忽然站了出来,急声喊道。
“又要怎地?”
张飞横眉怒目,盯着廖化。
“蔡夫人刘琮母子二人,依照军师的吩咐,已经由赵云将军妥善安排,软禁起来了。只是赵云随军师外出,至今未归,我等也不知道软禁在了哪里。”
廖化据实说道。
“哼!等军师回来,俺亲自去找他要人,若不宰了他俩,难消我心头之恨!”
张飞悻悻而回,将短刀插回腰间。。
“大哥,我看此事不妥啊!“
关羽一阵沉默不语,低头凝思,这个时候,忽然转身,看着刘备。。
“蔡夫人作恶多端,死不足惜!”
刘备想起昔日的经历,以及刘表之死,多数与蔡夫人脱不了干系,因此咬牙说道。。
“若论蔡夫人所作所为,九死难赎其罪。但大哥先拜刘表,荆襄之人,莫不看见。可是前脚哭丧族兄,后脚便将族他孤儿寡母斩杀处决。”
“此事传扬出去,若是为奸人利用,则兄长百口莫辩,在荆襄所积累的人气和美名,将毁于一旦了……“
关羽忧心忡忡的说道。
“三弟,若非你二哥开解,你我差点坏了军师的大事!”
“以后再也不许提害他母女二人之事,全凭军师做主!”
刘备恍然大悟,吓了一跳,没想到自己为报一己私仇,差点误了大事。
……
襄阳西城。
断壁残垣之上,烧焦的瓦砾凌乱的散落在四方,瓦砾之间的夹缝里,不时有荆棘灌木钻出来,弯弯曲曲的蔓延着,铺满了大多数的地面。
原本的三间茅屋,只剩下几段土墙依旧矗立在那里。
院中的几棵龙爪槐树,光秃秃的只剩下树干,树皮早已被火焚烧,剥落凋零。
但树干之下,依旧有许多石桌石凳,虽然横七竖八,极为凌乱,但却保存完好,并未受到水火风霜的侵蚀。
诸葛明缓步走入院中,一步一步的穿过地上散落的瓦砾。
来到树干之下,伸手扶起一只圆形的石凳,用袍袖轻轻拂去尘埃,坐了下去
这里,曾是他呕心沥血,创办的襄阳学堂。
在他穿越之初,并无大志,也不想建功立业,甚至连行商做贾,积累财富的雄心都没有。
他只希望能兴学校,兴农业,致富百姓,改善民生。
襄阳学堂,三十六学子!
是他精挑细选,重点培养的绝世之才。
诸葛明闭上眼睛,完全沉溺在这偏僻的安静之中。
似乎学堂并未被毁,那三十六学子,有勤快好学的年轻人,有少不更事的儿童稚子,甚至还有两三日,不过是年过三岁,刚刚学会说话的孩提!
他教导他们做人的道理,以及兵法战策,治国理政之道。
一阵风过,倏忽之间,如梦初醒。
这三十六人,他日满学出徒,必能定天下,服四夷,镇东寇,辟南疆!
然而……
诸葛明长叹一声,目中流动着意思悲哀。
不知这三十六人,如今去了哪里?
我只知徐庶近在许昌,其他的人,杳无消息……
“军师,我听襄阳的百姓说,这里原本是个学堂,有个来历不明的人,在这里教授学徒。”
“后来似乎是得罪了蔡瑁,被蔡瑁派人围住了这里,一把火连人带学堂,烧了个干净!”
赵云跟在诸葛明身后,叹息了一声,继续说道。
“这人我虽不认识,但是既然是被蔡瑁迫害,大多应该不是个坏人了。”
“可惜啊!襄阳城在我主公未来之前,简直如同地狱!”
赵云回首,看着遥远处犹如矗立在云雾之中的襄阳府邸,十分感慨的说道。
诸葛明一言不发,缓缓的站了起来,提起衣带,顺着一片片的瓦砾和断垣,往废墟之中行去。
“军师,地面不整,小心脚下!”
赵云想不明白,为何智谋过人的军师,对这一方废墟如此深情,竟然不辞辛苦,专门前来游览。
蔡瑁!
荆州氏族!
诸葛明站在废墟之上,任凭春风拂过。
春风过,大地将逐渐回春。
可是废旧的瓦砾,烧死的枯树,还有那生死不明的三十六学子。
他们,是否有重回生命的机会?
诸葛明的目中杀机顿显,如凝霜冰峰。
我本欲苟活于乱世,不求闻达于诸侯!
可你们不允,逼我出山。
既不能独善其身,则我必兼济天下!
有朝一日,我平定天下,还百姓朗朗乾坤!
诸葛明忽然又想起,西山里,被张允连同红薯苗一起焚杀的五百乡野百姓。
忍不住潸然泪下!
赵云远远看到军师俯视废墟,极为伤感,暗地里叹息:军师悲天悯人,胸怀天下,我追随主公与军师,勠力同心,匡扶汉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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