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哒哒哒——”
直升机螺旋桨制造出杂乱无章的声音,祭司眺望着远方的金属机械,语气淡淡。
“我们已经找到了雷霆一族。”
“雷鸟?”小犬牙愣了愣,“妈妈,你不知道那是一架直升机吗?”
“神从来不是具体的意象,而是像森林、星星、太阳一样无时无刻存在的精神。光是通过寻找它,我们就能得到信仰的肯定,并对脚下的路充满了憧憬。”
讯狼部落的祭司朝小犬牙露出慈祥的微笑,后者似懂非懂地回望母亲。
“所以,这趟祭祀真正目的是……”
“为了仪式本身,为了在篝火旁边跳舞,为了捕捉沙砾的痕迹,为了攀登圣山。小犬牙,人的心一旦远离自然,就会变得坚硬。”
小犬牙的目光很明亮,透过树影泻进来的阳光让她乌黑的眼睛如水一般的清澈。她今年十八岁,白狼妇则是四十五岁,她用怜爱的目光看着自己的女儿。
“世界永远充满了美丽;不要被另一群人影响,因为他们觉得世界是一个必须忍受的地方,这种折磨持续到他们去往了另一个世界为止。”祭司用木杖敲打地面,“该去山顶见见郊狼了。”
“妈妈,我们等一下——”
不等小犬牙说完,所有的族人越过了她,跟随祭司继续往山顶走着,她没有办法,只得跟在他们的身后。
终于,他们爬上了圣山之巅。
鹰扑打着翅膀,在如同水洗的蓝天飞过,悠长的鸣叫回荡于山谷。
顶峰约有几十平米的空间,古老的岩石被太阳灿烂的光芒笼罩,细细的光尖刺穿了斑驳的雪地,形成一条竖立的、移动的线,它倒映在圣山最顶部的水池中,波光粼粼。
“呜——”
直升机的声音再度响起,小犬牙发现林安背着降落伞,从远处降落,连忙上前迎接了他,关切地用手背擦拭着早已干涸的血迹。
“你还好吗?你的全身都是血!”
“不怎么严重,准确来说……”林安摁住小犬牙热乎乎的手,“这些不重要了,我们已经走到了时间的尽头。”
“尽头?”
“寻找神灵的旅程即将结束,不是吗?”林安拉着小犬牙的手臂,她感觉他的声音像是玉米酒一样甘甜,“他们在举行最后一次祭祀了。”
只见族人们脱掉了身上的衣服,寒冷刺骨的空气吹拂过他们褐黄色的皮肤。
在祭司的带领下,他们整齐有序地弯下腰从水池中舀起水,泼在裸露的皮肤上,发出“嗤”的轻响。
水蒸气于冷热交替中升腾,化作往天空飘散的雾气。
围绕着水池,他们跳起了小犬牙不曾耳闻、却又魂牵梦绕的舞步。
你能听到鼓声吗?
我能听到他们的声音,那是我们的祖父和祖母在唱歌。
你能听到他们的声音吗?
环顾四周,无数的灵魂从灰烬中站了起来,他们的歌声越来越响,那些灵魂也越来越欢欣鼓舞。
水牛、猴子、乌鸦、陆龟、鲟鱼等等动物都加入了进来,它们的动静震动大地,和人类一起围成圈,越来越大。
小犬牙也情不自禁地拉着他们的手,跳起原始的舞步。
脚步声令水面泛起一圈圈的涟漪。
“哗啦啦……”
像是提醒着什么,小犬牙上前几步,又停下来注视着水面天然的图案。
透明的波纹勾勒出某种入口的轮廓,她伸出左脚踩在水中,紧接着是右脚。
在林安若有所思的目光中,小犬牙一步步走到了水池中央。
忽然间,有什么东西被打开了。
脚底接触冷冽的泉水,记忆电流似的归来,她想起了历史和将来。
她曾经历过一场大洪水,在乌龟的背上塑造了新的山川湖海;她舔舐着一代又一代猎人惨死的鲜血和枯枝似的骨骼;她听着他们祭祀的歌声;她嗅着药草味的烟斗,望着一次次沙画和火雕的创造和消逝。
她一直是自然和所有的生灵的守望者。
可是接下来,她发现她拿着一把冰冷的枪,身旁是三具动物的尸体,空气中弥漫着腐肉的恶臭,黑烟翻滚着上升,布满天空。
脚下的尸体越来越多,风里带着冰冷的雨。
她的喉咙发干,双手颤抖,脑袋像着了火,只得跌跌撞撞地往前走,眼前的一切都被工厂的雾霾笼罩,汽车嗖地经过,溅了她一身泥浆。
暴风雨阴郁的云层中,她听到其他同伴的说话声,它们尝试了各种办法将她拉出泥潭,却总是失败在最初的第一步。
小犬牙被梦魇困住的起点。
尽管,她无数次想要侧耳倾听,但地上的尸体和手上的枪令她感到恐惧。
她对文明一无所知,她还没做好成为神灵的心理准备,她更加无法和那群可怕的家伙抗衡——他们骑着马闯入森林,一天之内就能剥下几百张头皮。
忽然间,身后一双温暖有力的手摘走了她的枪,四周的尸体纷纷睁开眼睛。
不,那根本不是尸体。
只是从漫长的沉睡中醒来的族人们,祭司智慧的话语回荡在耳畔。
“人不是从一张石头取下来的、永恒不变的印记。相反,我们是自由的,可以随时随地按照自己认为合适的方式,利用过去的记忆,去寻找如何以新的姿态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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