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承担照顾二老任务的周秉昆,遵从了父亲的遗愿,派人运了材料,将周家老宅修缮了一番,用六根铁柱子顶起了眼看就要坍塌的房顶,办起了追悼会。
以周家二兄弟如今的社会地位,交游广阔之程度,远非周志刚这样的老工人所能想象的,他不知道自己临终前的这个决定,给大人物们带来了多大的困扰。
时代在发展,只有光字片的脏乱差依然如同往昔,甚至尤有过之。
每一个前来吊唁的人都感受到了这片居民区的人们所忍受和遭受的厄难,有人感到厌恶和鄙视,有人感到愧疚和不安,也有人无动于衷,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周志刚的去世无声无息,老工人临走一点也没有遭罪,只是去医院走了一遭,回光返照后到了家,当晚便溘然长逝。
周母也随之而去,含笑而终。
周家的儿女们再次团聚一堂,却失去了上头威胁着他们作为同一片屋檐下血浓于水的血缘牵绊,失去了父母,他们又各自都已经成了父母,亲情哪有不走向淡薄的呢!
周志刚和老伴儿一起葬在本地最豪华的墓地,有周秉昆这个出息的儿子在,他们的晚年生活和死后生活都过的没有任何压力,可以说享尽了天年之乐。
老一辈的去世,自然是无情岁月给予的心灵重创,但是活下来的晚辈们却还要继续自己的生活。
周秉义的工厂还是走到了军转民的下场,当年的几艘舰艇拆卸后,短暂的缓解了厂子的财政危机,可惜这并非长久之计。
进入90年代,工厂出售给个人已经成了再普通不过的事情,这家工厂自然也毫不能例外。
这家厂子历史悠久,工人众多,足足有三千多人,老少病弱不计其数,负担极重,一般资本较少的人根本都不敢碰。
周秉昆的家底子倒是足够,而且向来以“心慈手软”著称,在他收购的三家工厂里,没有一个工厂闹事情的,可以说善后工作做的非常到位。
周秉义带着人,从官方的途径预约了自己弟弟的一次见面机会,想要商谈一下关于这家工厂的收购问题。
周秉昆的企业如今已经得到整合,总部就设在吉春市南郊的一处大楼内,气势磅礴,每个路过的人都会好奇这座周氏企业的大厦里会有什么样的精彩故事发生。
实际上却总是和外人想象的很不相同,周秉昆不爱待在这里头,更多的时候他都是陪着妻子郑娟享受生活。
儿子周聪也上了大学,远在京城,俩人的二人世界已经过了几年了。
郑娟从学校提前退休了,这年头太乱,有钱人家的太太总是出去抛头露面,万一被歹人绑了肉票可就后悔莫及了。
郑娟如今已经有42岁了,由于经济条件良好,个人保养的也全然不似四十多的女人。
周秉昆也已经41岁,中年夫妻亲一口,都能恶心半宿的故事并没有在他们身上展现,相爱数十年,两个人都没有对彼此厌倦。
周秉义到的时候,周秉昆正在和郑娟喝茶,旁边坐着的是大学毕业的郑光明。
光明的眼睛还是那样雪亮,视力好的很,多年的学习生涯也没有让他近视或者散光,看着人的时候,别人似乎都能够从他清澈的眼睛里看到人世间的光芒。
“光明啊,以后就留下给姐夫帮忙吧,你在南方折腾了这么久,也没个结果,这次回来就不走了!”
郑光明嘿嘿一笑,南飘的两年,让他的口音都有些微微变化,“姐夫,我回来投奔你,你可别嫌弃我啊!”
“那不能,你姐早就念叨你了,还嗔怪你学了本事不回家呢!”
郑娟笑骂道:“说的是啊,光明,可别走了,姐给你介绍个对象,年纪也不小了,赶紧生个孩子,我还能帮你哄哄!”
郑光明一向将郑娟和周秉昆视作长辈,像尊重父母一样尊重姐姐和姐夫,这次回来除了闯荡不顺,也确实有落叶归根的打算。
正说着,秘书走了进来,说已经将周秉义厂长请到了会议室,周秉昆便招呼着郑光明一起去见面。
进了会议室,周秉义带着竣工厂的人坐在长长会议桌的一侧,茶水点心都用最高规格伺候着。
这些年,周秉昆的买卖越做越大,但是和周秉义这个大哥却毫无关系,甚至周秉义向组织报备的时候,上头都觉得没必要,外人都觉得这兄弟俩感情太凉薄了。
周秉义心里明白,弟弟是为了成全自己的官名,这才避嫌多年,持之以恒,他心里记着弟弟的好,这次出面商谈,也毫不避讳。
底下人心里都憋着劲儿,想看这对兄弟如何在谈判桌上争奇斗胜。
但是他们想象中的火药味儿却没有燃起,周家两兄弟的磋商十分顺利。
“周厂长,我可以接手贵厂,但是在具体操作方式上却要好好商议,太高的代价,我的企业也是难以负担的,我希望贵方可以充分理解!”
竣工厂的主任道:“周总,我们知道你在工人善后、买断工龄方面的经验丰富,不知你这次能给出什么条件呢!”
周秉昆大方道:“还是按照时间一刀切,我接手前的福利费用你们出;我接手后,工人福利归我管,你们不需要担心,即使是没有劳动能力的,我也会出一笔钱买断工龄,让他们能够过渡一段时间!”
郑光明讶异的看着姐夫,他在南方见惯了往死压榨的商人,用最狠的方式去对待那些改制的失败者,甚至逼迫无辜者走向绝望之渊。
但是,周秉昆竟然这么“大方”,和南面那些人的嘴脸简直形成了截然不同的样子,让他难以理解。
周秉义却毫不惊讶,弟弟能走到今天,除了超前的眼光和能力,剩下的就靠这手慈悲心肠了,没有好名声的人,在东北这片略显保守的土地上吃不开的。
“我接手工厂后,周厂长不知可否留任,人才难得,如果您愿意留下,厂子的管理权我还是可以交到你的手上!”
周秉义这回可真的惊讶了,他没想到弟弟竟然还存着想要收编他想法。
听他那么说,似乎也不是不行!
这么多年在这家厂子任职,当初还埋怨过早已去世的岳母,如今却是早就诞生了感情,仓促离开心里还真有些舍不得。
一时之间,周秉义陷入了纠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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