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月25日
杭州
自那日城外大捷后,钱塘江中便停着两支船队。
一支自是保国公朱国弼带来的崇明岛船队,而另一支便是由郑鸿逵率领的郑家船队了。
于旁人想来,郑家海盗出身,郑鸿逵当也是如海匪盗寇一般的莽汉。
可郑芝龙受抚之时他不过十三四岁,之后考取武进士,担任锦衣卫都指挥使,弘光时又以镇江总兵、镇海将军之职于江上防范清军。
这一路任职下来却让他像大明累世将官远多于海上大盗。
当然,这大明累世将官却也是有差距的。
如那金山卫侯承祖,在原本的历史上,他不但毁家纾难,更以寡兵小城硬抗清军三昼夜。
城破之后,其子侯世禄身中四十余箭,穿颊贯心而亡,临死犹吟诗道:“身沾雨露心难死,肉委泥沙骨亦香!”
侯承祖亦在力竭被俘之后痛斥降官、宁死不降。
与这般英雄人物相比,郑鸿逵的操作显然要自如许多。
清军攻破扬州后于5月5日进抵长江北岸,九日多铎命降将张天禄、杨承祖等部于黎明时分在镇江以西十五里处乘船登岸。
之后郑鸿逵军与清军装模作样战了一场,随即便率领水师沿江而撤,一口气直接逃到了杭州。
所谓守江必守淮,其意是说想要守住长江,起码要占据长江以北的淮河两岸,只有江淮一体,才能够形成纵深防御,否则单凭一条线长江防线是无法阻止北面之敌的。
若以此来看,郑鸿逵没能将多铎挡在江北似乎是合情合理的,其抉择似也是无奈之举。
可要是将为何“必守淮”吃透便能发现,郑鸿逵的行为比直接降了刘良佐还要恶劣。
“淮”之所以必守,一为长江沿线可供渡江的地点颇多,有江淮之地作为遮挡便能改变处处需守而又无力处处坚守的情况。
二则是由于占据江淮之地,北军便没了适合造船的地点,如此一来长江防线自然也就可以高枕无忧了。
可在清军准备渡江之时,他们既没有足够运送兵卒的船只,又因江北还未彻底平定而没有几处适合大规模渡江的地点,只要郑鸿逵做好预警,必定能够凭借强大的水师力量挫败清军的渡江计划。
如此一来,弘光朝廷便能有充足的时间度过最初的慌乱,哪怕最终仍难逃灭亡,可也绝对不会如现在这般。
事到如今,再说这些自是无用,毕竟郑家还控制着福建,若是江西、安徽不保,江浙之地却还需要他们作为后方。
这一点郑鸿逵自然也心知肚明,所以到现在郑家船队也就安安稳稳地停在钱塘江上。
“王爷,莫不如还是让臣派人先送您回福州吧。”
昏暗的船舱中,唐王朱聿键满面愁容,见此情形郑鸿逵思虑了片刻便试探着问了一句。
先前拥立逆王时,诸臣在路上的在路上,没有反应过来的没有反应过来,待到太后懿旨颁下,哪怕杭州还有几位王爷,旁人却也没了半点转还余地。
如此情形像黄道周这种臣子也只有捏着鼻子认下,可郑鸿逵却提前做了一手准备。
他不但将朱聿键让到了自己船队中,更是早早便在城中布好人手,只待情况有变就带上些大臣去福州拥立朱聿键。
不得不说,其眼光还是非常毒辣的,依着那时的情况,杭州便是能守大约也坚持不了多少时间。
只要局势按照原本的轨迹发展,他们郑家自然能够凭着拥立之功一跃成为大明的顶尖权贵。
可朱慈烺派人来了。
应天军不但凭着强悍的战力获得了一场大捷,更借着这股东风将投降派一举铲除。
为了给兵卒一个交代,他甚至还下令将逆王直接剐在了闹市。
到现在整个杭州至少在表面上全都团结在监国太子身边,而郑鸿逵先前的布置也都没了作用。
至于这唐王么.............便也有些惶惶不可终日。
当然,这只是郑鸿逵的猜测,朱聿键毕竟是历经过事情的人,在刀还没架到脖子上时大约也不会露出太多情绪。
“此时若走,怕是会引起猜忌啊。”
“怕什么?弘光皇帝封您为南阳王,借道福建去广西就番又有谁能挑出毛病?”说到这里,郑鸿逵往前凑了一些才又小声说道:“待到福州,他便是真要对您不利却也没了办法啊。”
就番?
闻言朱聿键心中冷笑,但面上却还是一副皱眉不展的样子。
于他看来,郑鸿逵的前半句端的是一点问题都没有,弘光将他封为南阳王后又将其封地定在了广西平乐府,借道福建就番还真是谁都挑不出毛病的。
可现在这般情形,原来有意随他去往福建的大臣们都变了想法,若朱聿键真听了郑鸿逵的话,到哪时谁又能保证是何种情形?
需知这郑家在福建便是土皇帝一般的存在,要是无人为其羽翼,朱聿键又怎敢真的孤身前往福建。
若在寻常人想来,既然防着郑家,那便索性离了郑家船队,左右此时还不在福建,难道郑鸿逵还真敢强行留人?
只是话说起来简单,事做起来却哪有这般容易?
当年朱聿键便因为组兵勤王而被崇祯废为庶人,先前逆王露出降意之时诸多臣子又都有意拥他为监国。
若那小子真跟其父一般小肚鸡肠,随便寻個由头便能将他这无兵无将的藩王处置得妥妥当当。
要知道那当过监国的逆王可是一道旨意便被活活剐了啊。
所以,现在的朱聿键明知郑家不是好相与的,却也不得不两害相权取其轻,只待情形不对便打算随郑家入闽。
到那时自主想来没什么指望,但命好歹是保得住的。
“哎~~~,现在情况不明,却也不好给南安伯添麻烦啊。”
“嗯,既然王爷这么想,那便看看情况再做决定,
不过这杭州的局面虽然缓了缓,但毕竟还是大敌当前,
若真事有不谐却也不知能不能冲出去。”
郑鸿逵说话时多少也带着些吓唬朱聿键的意思,可杭州的局面也的确算不得安稳。
那一战虽是大捷,其后又有数支援军陆续抵达,但方国安所部终是损失惨重,鞑子那里却最多算是伤了些皮肉。
细细比较下来,杭州城大约也只能算是暂且安稳,离完全解危却是还远的很呢。
如此想来,郑鸿逵所言自也是带着几分道理,若非还有些盘算,恐怕他也不会冒着损了自家船队风险立于这危墙之下。
话音落下,朱聿键既不说是,也不说否,除了眼神稍稍波动了一下之外,其余都还保持着先前那副样子。
这样的反应大抵也在郑鸿逵预想之中,一声告辞他便往舱外走去。
“大帅,江上有船!”
有船?
江上有船?
江上可不有好些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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