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这赏人却也有些讲究。
因事而赏,兵卒们大抵会觉得额真赏罚分明,但要是毫无缘由便直接发银子,说不得倒还会惯下些毛病。
此时许下二两,若他们表现好了,等回到苏州再寻个由头添上一两,三千名兵卒就需散出将近一万两,再算上给两个降军总兵的分润和各方的打点,少说也得花出去两三万两。
如此一来,哪怕他这一趟运回了几万两却也无人能够嚼舌了。
至于说另外那几十万两银子......
所谓财不露白。
聪明如鄂尔都怎会将自己的实底露在旁人眼前?
那几十万的土地赎买钱早就变成一张张赌债欠条藏在他的袖子里,待事情稍稍平息他便会想法悄无声息地将其转回北京。
“谢大人!”
“谢将军!”
“谢额真!”
赏格一下,无论八旗兵丁还是江北降军自然也比先前卖力许多,行军速度立时便快了一些。
虽说比起平日里还是慢了一些,但在押运这么多钱粮的情况却也算不得慢了。
按着常理来说,要将这么多货物送回苏州,最佳的方案当是沿淞江逆流而上。
可越靠近苏州便意味着离太湖越近,越靠近太湖便意味着残余明军出现的可能性越大。
鄂尔都手下这些兵卒不擅水战,若是冷不丁杀出明军船队,钱粮损失还在其次,他这一支人马说不得也得交代在这里。
而走陆路就不同了,慢是慢了些,但胜在安全。
哪怕明军来个万把人围攻,他在自己熟悉的战场上也有信心坚持到援兵到来。
“这破路怎这么多坑?”
鄂尔都看着费尽推车的兵卒们,心中一阵无语。
若在干燥之时,一眼便知哪里有坑哪里没坑,可现在地上都是稀泥,走不了几步车轱辘便会陷入坑里。
小些的也便罢了,兵卒们在后面添上些力气就能出来,可要是陷进大坑里面的话,还得将车上的钱粮搬下一些,待马车脱困之后再装回去。
如此一来,本就因湿滑而缓慢的行军速度就变得更加艰难起来。
“怎停下来了?!”
就当鄂尔都心中有些郁闷之时,前面的马车突然停了下来。
待他这声问话一出,不及片刻功夫便有一兵卒从车队前面向他跑来。
“额真!情况不对,前面的路被人挖断了!”
闻言,他心中顿时一紧,随即一催战马便直往前面跑去。
三千人的队伍,前后长约里许,身在中央的鄂尔都只用了几个呼吸便到了队伍最前方。
此时一条长约二三十丈,宽、深都约四五尺的长沟正横在车队面前。
从散在周遭的泥土堆便能看出,这沟指定是一两日内才挖得的。
若在北方干燥之地,只需将沟填上四五丈,这路就能继续通行。
可这地方的泥土早就被雨水泡得稀烂,漫说只填一截,便是全部填上却也难以支撑满载的马车。
到了这会,漫说鄂尔都这打了半辈子仗的军将,便是普通士兵都已看出这沟是专为自己这支人马而挖。
“去苏州传信,让他们按计划行事!”
鄂尔都的军令下达,几个骑着战马的兵卒便立刻飞奔而出。
随后他扫了眼周遭地形,待见一片空旷便直接让军卒们将马车围成一圈,以做为临时的防御工事。
兵卒们动作麻利,但客观条件实在太差,过了三两柱香的功夫这临时的防御工事却也只是见了个雏形而已。
可鄂尔都面对这种情况既不催促,也看不出半点焦急,只是不断向四周张望,面上似还隐隐透出些期待。
依现在的情况来看,苏松之地的散兵游勇们当是对他这支人马起了心思,可你在对别人起心思的同时,就没想想别人是不是对你也起了心思?
心念及此,鄂尔都不由冷笑一声。
出去的时候明军没有半点动作,他便主动将麾下人马在各县散了一些,现在这支人马以只有三千之数,无论如何明军也当有所动作了,否则费上那么大劲难道就是让自己出去逛一圈吗?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圆形的车阵也已全部搭建完毕。
可过了这么长时间,却还是不见半点明军的影子。
这让鄂尔都不由怀疑是不是自己想多了,明军压根没有胆子来攻,那长沟只是给自己添些堵而已。
可能吗?
眼前的情况让鄂尔都满心疑惑。
按着常理来说,明军若要埋伏,最佳的出击时间便是自己刚刚发现情况不对,兵卒们还有些慌乱的时候。
若错失了这个节点,那么埋伏就变成了对阵,双方便站在了同一起跑线上。
那么问题来了。
明军若真有胆子和自己对阵,还需要费这么多周折吗?
越想鄂尔都越是怀疑自己是不是高估了明军,想到最后他甚至都觉得不该那么早就派人回去传信。
“明军到底有什么图谋?”
打了这么多年仗,各种谋算他都已见识过,可这次明军的做法却真真让他有些摸不着头脑。
费劲将自己引出来,引出来之后又连半点动作都没有,难道就真是为了好玩?
“额真,您看。”
正当鄂尔都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一片片黑点缓缓从地平线上浮出,待其运起目力仔细看过之后,果然发现那一片片黑点都是由大批明军组成。
“该来的终于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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