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向来谨慎行事,别人抓不住他的把柄,自然就把目光投向了他的子女们。
那时候,舒婉的大哥已然成年,进入兵营锻炼,舒婉的弟弟尚在襁褓之中,终日不曾离开丞相府。
于是,很早就被送到学堂读书的舒婉,便成了他们的活靶子。
丞相府守卫百密一疏,终究有被敌人钻空子的时候。
那时候,才几岁的舒婉被贼人掳走,一路抓到西域。
时间太久,舒婉已经记不清他们跑了多久,只记得到后面,只有炎热的高温和漫无边际的荒漠。
再后来,贼人嫌舒婉太费事,便找了个悬崖,直接把她扔了下去。
好在她那时候小,崖底的树枝还能拖得住她。
可捡回一条命,面临的却是四周绝壁的,更绝望的境况。
那里什么吃的都没有,也没有水。
舒婉坚持了七八天,终于快要坚持不住的时候,她发现了有一处蜘蛛的巢穴。
就是这种黑白相间的,有着奇异花纹的蜘蛛。
那时候,已经饿到极致,缺水到了极致,这一窝蜘蛛,成了舒婉绝境之中唯一的选择。
那窝蜘蛛消失的时候,已经又是十天过去了。
舒婉也终于等到了前来找她的援军,对于蜘蛛的恐惧,便是从那时候开始的。
其他的蜘蛛还好,勉强能够压住心中的不适,唯独面对这种特殊的种类,舒婉根本没法压住心中翻涌的恶心。
她脸色瞬间苍白,额头上的冷汗也冒了一层,紧紧抓着被子,想要说些什么却又发不出声音。
傅司煜本来只想逗一下舒婉,看到她这么大的反应,傅司煜的脸色也变了。
他走上前,拿过一本杂志,直接将蜘蛛拍了出去,然后关上窗户,“没事,我把窗户关上了。”
舒婉已经很多年没有见过这种蜘蛛了,此时猝不及防的遇见,那些已经被遗忘在岁月长河里的恐惧再度被勾了起来。
傅司煜察觉到不对,凑到舒婉面前,直视着舒婉的眼睛,“没事,已经没有蜘蛛了。”
听到傅司煜的声音,舒婉这才像是回过神来了一样,她看着傅司煜的眼睛,“我想吃东西。”
“好,我现在陪你下去吃。”傅司煜放低了声音,像是在哄人一样,给人以安心平和的力量。
舒婉掀开被子下床,虽然已经比较适应现代的生活方式,但有些刻在骨子里的习惯还是改不掉。
比如出门必定换衣服,梳理头发,整理妆容。
在心有余悸的情况下,舒婉还是去浴室换了一套衣服,将头发扎起,简单的洗漱了一下,这才走出来。
趁着这个时间,楼下小厨房已经将饭菜准备好。
考虑到舒婉之前喝醉过,此时小厨房准备的菜式都很清淡。
舒婉和傅司煜下楼,她看了一眼桌上清淡的饭菜,“我想吃肉,越多越好。”
管家看了一眼傅司煜,见他点了头,这才连忙应下,“好的,我们现在就去做。”
厨房里本就准备着各种各样的菜,半成品和成品都有。
很快的,桌上的清粥小菜便换成了一众的鸡鸭鱼肉。
舒婉坐到桌边,开始安静的吃东西。
本性使然,舒婉吃东西的动作依然很优雅,但给人的感觉,却跟平常不一样。
平常,她吃饭的样子,总是体验和欣赏的。
而此时,舒婉更像是为了吃东西而吃东西。
眼睁睁看着舒婉吃下去超过平时一倍的菜,管家有些惊讶的看向傅司煜,连他都看出来舒婉的不对劲了。
傅司煜的目光一直落在舒婉身上,他冲着管家佣人们摆摆手,示意他们下去。
等到众人都离开,舒婉伸出手,又要去拿一只鸡腿的时候,傅司煜终于伸出手,挡住了舒婉。
舒婉微微偏过头,眉头微皱,“我饿。”
其实胃里已经饱了,但是随着刚才那股恐惧感而来的,还有已经沉寂了多年的饥饿感。
那种饥饿,是从心底深处蔓延出来的,跟吃多少东西无关。
傅司煜不知道舒婉身上经历了什么,但他大概能推断出跟蜘蛛有关系,“我刚才已经派人,给古堡全方位的消毒灭虫。”
舒婉抬起头去,果然看到外面灯光亮起,许多人来来往往的正在喷洒杀虫的药水。
“还有很多吃的,你不用着急现在吃。”傅司煜接着说,“明天早上准备了三种面条,五种甜点,四种饮品,明天中午虽然在飞机上,但也准备好了12个菜,你可以一个人尽情享用,明天晚上你就回到帝都了,那边也会按照你的喜好给你准备饭菜。”
看到舒婉逐渐收回了手,傅司煜眸光微动,“明天早上再吃吧,好吗?”
虽然傅司煜什么都不了解,但他的每一句话,都在缓解着舒婉从心底里透出来的“饥饿感”。
蜘蛛都会被消灭掉,而未来的每一顿,都不会再缺少吃的。
傅司煜十分坚定的在告诉她这一点。
舒婉心里那种难耐的饥饿感逐渐退却,被食物填满的胃部也逐渐有了些许痛感。
舒婉近乎有些依赖的冲着傅司煜点了点头,“好。”
傅司煜见过舒婉很多面,但从来没见过她这样的眼神,像是脆弱的几乎破碎掉一样,一点点的伤害,就可以将她尽数的摧毁。
傅司煜手指微动,刚要抬起手来,舒婉已经恢复了平日里的样子。
她神态优雅的擦好嘴,然后冲着傅司煜点了点头,“我先上去休息了。”
“好。”
回到卧室,舒婉很惊讶的发现,在刚才那么短的时间内,整个窗户都已经被换成了封闭的玻璃窗。
现在别说是一个蜘蛛了,就连一只蚊子都飞不进来。
猜到肯定是傅司煜吩咐的,舒婉眸光微暖。
就在她准备换了衣服睡觉的时候,房门突然被敲响。
舒婉打开门,傅司煜正站在门外,他长身玉立,头顶的灯光落在他优越的鼻梁上,越发显得五官深邃,“楼下保温盒里放了有吃的,如果晚上实在很饿的话,就下去吃一点。”
舒婉愣了一下,转而脸上浮起笑容。
她目光中带着暖意,“谢谢。”
舒婉根本就不知道自己笑起来的时候,拥有着多强大的杀伤力。
在这样的笑容之下,就连傅司煜的目光都停顿了一刻,然后才轻咳一声,“不客气。”
这一晚,舒婉睡的很好。
即使睡前看到了她这辈子都不想再看到的蜘蛛,这一晚的梦境,却不是噩梦。
第二日一早,舒婉和傅司煜两人一起用过早餐,傅司煜便将舒婉送到了机场。
在停机坪内,佣人们正一箱一箱的往飞机里搬着盒子,那里面都是最新款的时装和首饰。
拿人手短,舒婉也不太好意思接受这么多的礼物,她从包里拿出一个小盒子,“跟你送我的礼物比起来,这个好像价值就有点低了。”
看到小盒子,傅司煜眸光微亮,“送礼要是用金钱价值来论的话,就俗了。”
“那这个送给你。”舒婉说着,把盒子递给傅司煜。
傅司煜打开盒子看了一眼,里面是一个样式很奇特的镯子。
看着材质像是瓷玉,但摸上去又像是木质的,样式低调内敛,离得近了,能够闻到上面萦绕着淡淡的药草香。
“这是我用很多药草编的。”舒婉抬起手腕,她的手上也有一个同样的手环,“这个能滋养气血,安神宁气,戴着对身体好。”
其实舒婉是谦虚了,浸泡制作镯子的药水,是前世被无数名医追捧的“洗髓方”。
长期佩戴这种镯子,按照现代的说法来讲,就是能够极大的增强免疫力。
傅司煜对镯子的功效兴趣倒是不大,他扫了一眼舒婉手腕上同样的镯子,眉梢微挑,“我很喜欢这个礼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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