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景萧在莫念睡着后,曾先后两次去过练束梅的房间。
凌晨三点多那趟的时候,碰见付之宜与练梦怡。
练梦怡穿着白色宽松睡裙,像是真的很怕他,所以看见人之后立刻垂下目光,匆匆便从房间退出来了。
卧室床上,练束梅睡的正沉。
付之宜拉过他说:“还好,没再发烧,到天亮应该是没什么问题的,你也赶紧去睡。”
她一边说一边将人往外推,像是怕吵醒练束梅。
老太太最近眠浅,若是吵醒的话只怕会很那入睡。
临上楼时,陆景萧说:“若有情况随时叫我。”
“好。”付之宜应了声,朝着他摆手:“赶紧上去。”
待陆景萧身影消失在视线,她也忍不住打着哈欠转身往外自己卧室走去。
男人上楼之后,表瞟见那抹白色身影一闪而过,那是练梦怡卧室的方向。
陆景萧皱了皱眉推门进去,人刚在床上躺下便听莫念迷迷糊糊问:“妈情况还好吗?”
男人弯唇,俯身在她额头印上一记吻:“好,睡吧。”
他掀开被子,躺下去。
莫念翻了声侧身背对他,满头长发披散在床铺间,她也穿白色睡衣,但她穿白色和练梦怡是完全不同的感觉。
她穿白色是出尘决绝的,但练梦怡穿白色只会让人想到病人二字。
陆景萧想起刚刚在练束梅卧室里那一眼,以及二楼门口飘过的那一眼不由眼眸沉了沉。
他只喜欢莫念穿白色,若是旁人穿,倒会让他觉得,是玷污了那衣服!
翌日清晨,莫念与陆景萧先后下楼。
老太太经过一夜的休息,状态似是好了点儿,她正在厨房只会厨师做早餐。
“少甜,念念不太喜欢吃过分甜腻的东西。”
只见她说着又将手指向了另一只炖锅:“那是给梦怡炖的止咳汤吧?她爱吃甜食,稍许多加一点冰糖盖住锅里那股药味就行。”
莫念听着微微弯唇,老太太是真的心细。
她来碧海盛天的次数其实不多,细算起来她们同桌吃饭,桌上有甜食的次数也应不多。
可老太太竟然发现了这些细节。
莫念起步正要走进去的时候,身后响起一道娇弱声音:“姑妈很细心是吗?”
语气轻到缥缈,似是惯有的中气不足。
如今这个家里,只有一个人会用这样的语气说话。
莫念微微一笑,没有接话。
练梦怡站在她身侧看着厨房内忙碌的人笑道:“她以前也是这样,能清楚的记得每个人的喜好。我常常羡慕景萧,有如此贴心的母亲,而我……”
似乎语速过快,她忍不住又轻咳不止。
练梦怡抬手用帕子遮着唇,可是咳嗽声却一声比一声大!
惊到了厨房里的老太太,练束梅赶紧转着轮椅出来,莫念正在拍着练梦怡的背帮她顺气。
“不是叫你,没事离厨房远一些吗?”练束梅坐在轮椅上皱眉说:“怎么就是那么不听话呢?”
本该是责备的语气,可从她嘴里说出来,哪里还有半分责备之意?
练梦怡一边拼命忍着发痒的嗓子,一边想要宽慰她。
可她注定是难以顾全这两面的,最后没安慰成,反倒是憋红了自己的一张脸。
陆景萧接完电话出来的时候,便见厨房外那三人,练束梅一脸担忧,莫念也没好到哪去,她皱着眉跑着练梦怡的背。
至于练梦怡脸上是什么神情,他倒是没有留意。
男人一边迈步走过去,一边问:“这是怎么了。”
练梦怡似是被他吓到了一般,仓皇避开与莫念的距离站在了一旁。
用帕子掩着唇说:“我没事了,谢谢表嫂。”
她那副样子,看得练束梅直皱眉,这孩子……至于怕成这样吗?
莫念也察觉了练梦怡对陆景萧的惧怕,她忍不住看向身侧的男人,但那人面色平静,看着倒是与往常无异。
吃罢早饭,练束梅便催着他们夫妻二人离开。
见她状态确实转好,那人便带着莫念离开了。
分别是,练束梅和练梦怡站在门口送他们。
老太太坐在轮椅上叮嘱:“念念,你要多注意一下身体。”
“嗯。”莫念笑笑应了声,只当她说的是寻常关怀话。
随口也回了句:“您也是。”
“去吧,注意安全。”练束梅的目光从她脸上移至小腹,那目光是有些灼热的。
虽说昨晚她儿子对她说了那些话,可她心底到底还是焦急,恨不得莫念那肚子立刻有消息才好。
等车开出去之后,练梦怡似是轻笑揶揄:“姑妈您快别看了,难不成这一夜间,还能有人塞个娃娃在表嫂肚子里?”
瞧老太太这目光,真恨不得黏在莫念身上了。
练梦怡想到这里又不由有些恍惚,握着轮椅的手失控的紧了紧,脸色也不由泛白。
原来人对人的态度,真的可以是多种模样的,从前……
深呼吸,她压下心头异样情绪笑说:“外面风大,我推您进屋。”
风确实太大,不仅吹乱了她的发丝,还吹乱了她的心。
车内,莫念一上车便接到了张谦的电话。
距离她开给那些股东的时间越发近了,也不是所有人都能做到镇定如常的,总有那么一脸个不想掏钱补洞,又想用别的法子明哲保身的。
张谦在电话里与她说那些人最近的异常,莫念听得仔细,然后逐条分析,让他寻重点的去监测。
她给那些人时间,可不是为了让他们想办法应对她的!
等张谦一一记下后,莫念这才挂了电话。
她想起昨天傍晚收到的那条,关于许佩文的短信。
和许佩文这一面是迟早得见的,但不能是现在。
短暂沉默后陆景萧问:“三甲目前还好?”
“嗯。”莫念应了声也不做过多解释。
从哪儿解释?
年前那次新品发布会其实还是让三甲有所损失的,她后来力挽狂澜接下的几笔单子,初步估算也只能维持三甲现状。
这个发展注定是持续渐进的。
有些话她不说,不代表陆景萧不知道。
但他相信她,有足够能力应付眼下的难关。
男人说:“如今三甲和莫氏还未合并,沿用的是两拨技术团队,有利的同时自然也有弊,有些打算太太要早做。”
莫氏沿用之前技术负责人的决定他是知道的,其实就那样的情况,就算是他可能也会做出和她相同决定。
虽然眼下她和那波人签了协议,但许多东西终究不是自己的技术,那些人也不可能让莫氏有机会从中渗入。
每个行业都有行业的潜规则,但凡专有技术,都是不会轻易被外人知晓原理的。
莫氏不是不可以持续沿用那批人,可一旦他们成为公司最不可分割的部分,费用也会增加,这对公司发展不利。
有些话陆景萧不需要说的太明白,莫念也懂。
男人又同她说起:“一周期限过后,你在公司的行程都要和张谦紧密贴合,你最好不要脱离他视线。”
这事他先前已叫付安给张谦发过信息,不过陆景萧觉得不够,所以又再度嘱咐了她。
莫念点头:“好。”
防范于未然,总是没错的。
说话间已临近莫氏周围,莫念对他说:“下次还是我自己开车吧,你这样一来一回也麻烦。”
“不麻烦。”只是送她上班,他有什么可麻烦的?
莫念抿了抿唇没再多说什么,总不能说,他每过来一次,公司里那些人的目光看的她很不自在?
况且他每天上班送她时狠准时倒也罢了,关键是他每次下班时间也卡的很准时。
眼下就连秘书室给她递酒宴请帖,都是斟酌再三,确定她行程都要几番确定她是否有空?
毕竟一到点,大家都看着这人的车开了过来。
车子拐入大门稳稳停好,莫念解开安全带推门下去,关门时对他说:“路上注意安全。”
那人点了点头,抬手冲着她做了个手势,示意她有事电话联系。
莫念眨了下眼睛,后退一步看着他的车开车公司转身走了几步,又响起一件很严肃的事。
昨晚她的长效避孕药没吃。
她思索片刻拿着手包又往公司外面走,总不能在这个时候怀孕吧?
这么忙,怎么能照顾得好一个孩子?
再说陆景萧,他应是比她还忙,这么一想莫念只想叹气了。
公司左边一条巷子拐进去之后,马路对面有居民楼,那里有家小药房。
莫念买了一板药,随手要扣出一颗,只听店里的导医说:“药还是就水服用好,店里没有加热矿泉水了,建议您回去用温水服用。”
“好。”莫念应了声装好那板药往公司方向走。
漂亮的人,总是要被人过多关注。
莫念前脚一走,店里两个年轻女导购便议论了起来:“我怎么看她有些面熟?就是想不起在哪儿见过。”
“我也这么觉得,可是好像不是明星,她比那些明星的气质还要好。”
年轻女孩常喜欢刷些视频软件,那两人其实是在年初时,网上曝光的陆景萧背着莫念爬广安寺的视频见过她。
眼下间隔时间有些久,视频热度也不再,一时想不起来也是很正常。
莫氏大楼办公室。
莫念给自己倒了一杯水抠出一颗药,门外响起敲门声。
“进来。”她匆匆将那颗药放在角落,拉好拉链。
一声开门声之后,张谦拿着一份文件进来。
他将那份文件摊在莫念桌上,沉声道:“刘股已经在着手将手中的股份出售,其余的股东也在效仿。”
他们这是被莫念逼急了,想要和莫氏同归于尽。
这帮人,还真是坏到骨子里!
莫念翻看了一番,不急开口。
张谦问:“您是否要找他们和他们谈一谈?”
“不能找。”一旦她去找他们,只会让他们以为,手里撰着莫氏股份,就是对她最大威胁。
但是这次莫念的主要目的,就是要消除这威胁的。
“去查一查,他们欠公司的,够不够用这些股份偿还?”
张谦凝眉道:“只怕我们这边还没查好,他们已经将手中股份出手。”那帮老东西最近严密防守,就是在防止出售股份被莫念再回购。
如果这些东西被散户购买倒也还好,可如果被有心人收购的话,后面也会有新的问题。
莫念眯眸道:“让他们卖。”
别人要卖,她不能阻止,也阻止不了。
张谦楞了下,只得点头。
他想起另一件事,不由开口说道:“莫名东从昨日开始,似乎将许佩文接回市中心了。”
“嗯。”莫念想接回很正常,他们是夫妻总不会一直偷偷摸摸。
从许佩文给她发信息要见面,她就知道这人是打算彻底现身了!
现身总比不现身好,从目前的状态来看,现身似乎也意味着她对莫名东是在乎的?
张谦又和她确认了今天的行程,说起不久后要去外地参加交流会的事。
时间太巧了,正好赶在莫念给那些人七日周期末,所以这会能不能顺利参加是未知数。
这算是一件待确定事项。
等他说完之后,已是一个小时后。
陆续有人拿着文件进来,办公桌上她一进门时倒的那杯温水,早已凉掉。
至于那颗药……在文件翻动间滑落桌角滚入一旁垃圾桶。
莫名东别墅处。
许佩文是昨日上午从郊区搬回城中这处别墅的,卧室的橱柜里还放着四年前她用的那些东西,穿的衣服。
但隔了四年莫名东怎么舍得还让她用那些旧衣服?他将那些旧物都归入一旁,给她添置了一些新衣服。
许佩文看过笑道:“你给我准备那么多做什么,你以为我还是二十多岁的小姑娘?”
女人说这话的时候嘴角笑容浅浅,目光柔和,无半分责备之意,多是数不尽的娇嗔。
莫名东搂着她笑道:“你在我心中永远年轻。”
无论到了什么年纪,女人最喜欢听的话无非是年轻和漂亮。
许佩文回身抱住他。
夫妻二人的感情,似乎一下子又回到了从前。
今日一大早,许佩文起了大早,在院子里拔草。
从前她住在这里的时候,总喜欢在院子里种一些花花草草,她的插花艺术曾获过奖,这兴趣也是莫名东最喜爱她的优点之一。
这日早晨,晨光铺满整个花园,女人一身深灰色长款开襟毛衣,内穿中式盘扣加棉长衫,衬的整个人身材欣长。
年龄似乎未曾在她身上留下丝毫痕迹,看在莫名东眼中,似是觉得她和当初状态一般无二。
她还是他爱的那个年轻女孩,有美丽的脸庞,浅浅一笑,足以勾人心魄。
莫名东走过去抓过她脏污的手,有些心疼道:“这些事交给下人去做,你又何必事事亲力亲为。”
“那不一样,我要为你做一束最特别的插花,让你永远记得我的好。”
纵使到了莫名东这个身份,也受不住女人对他说这样的甜言蜜语。
他看着许佩文的目光柔软的不像样子,然后起步走过去帮她一起弄。
两人一起,很快就将那些杂草清理干净,莫名东拉着她去洗手,将她的手放在水龙头下仔仔细细帮她清理。
动作轻柔细致,莫小静站在二楼窗边看着这一幕,觉得值好像体会到了久违的……幸福。
洗干净手,许佩文拉着莫名东进去,给她看自己早上做好的早餐。
莫名东自是满心欢喜。
吃罢早饭,莫名东收拾厨房时,许佩文就站在他身边。
她看着他音调浅浅的说:“我看,你还是卖掉郊区的房子将那笔钱还去莫氏账目吧。”
男人洗着碗筷的手一顿,偏身看向她说道:“那些事不需要你操心。”
“怎么能不操心。”许佩文叹息一声道:“旁人不懂你,我还不懂吗?你为莫氏付出太多,这次……也就是为我才会一时糊涂。我不忍心,你一世清誉受到我的影响。”
“和你无关。”莫名东浅浅说了句,似乎是不打算再多说什么了。
许佩文见他这样,也不便开口。
但莫名东心中清楚,他如今这般尴尬局面和他公转私买的那处别墅没太大关系,莫念针对是他这几年明知内部情况,却一直纵容那些人一如既往下去。
厨房安静片刻,许佩文劝说道:“名东,你和念念毕竟是叔侄,你们是有血缘关系的。你不要让她太难看,想必她也不会太为难。”
莫名东冷哼一声:“她为难的还不够吗?她还想怎么为难!”
本是劝慰的话,听在莫名东耳朵里却是有些火上浇油。
如今临海人人都知他是被莫念撵出莫氏的,这一辈子哪怕老爷子在世时,他也不曾这样狼狈过。
莫名东想想就是满身火气,到了他这把岁数竟然被个黄毛丫头牵着走了?
莫念想要他当众认错?
他是不可能如她所愿的,他若认错会一辈子为人诟病!
那丫头太狂妄了,哪怕就是他那位好哥哥在世时,也不曾这么难为过他!
简直让他大开眼界!他偏要和她僵持着,看她最后到底要拿他这个叔叔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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