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九凝眉,“说不定是妖武殿之人,快破开!”
王十猛地一仰头,狠狠地撞下去。
一条巨大的裂缝崩开,露出病城之下的景象。巨大无比的肉壁,占据了下面的所有空间,浓郁的“病气”冲天而起。
……
范无病躺在肉大人的肉床上,蜷缩着。
冷汗将他的衣服浸透了一遍又一遍。肉大人不断尝试用各种方式,去缓解他的痛苦。可气运病不是寻常的病,其痛苦是灵魂之痛,意志之苦。
山神在一旁呜呜地哭着,“特使大人……呜呜……”他不敢想象,一个人承受七千五百四十二种病,到底是何等地痛苦与煎熬。
此刻的范无病,浑身上下每一处都长着瘢痕。它们高高地隆起,不断扭动,像是寄生在皮肤之下,血肉之中的蛊虫,肆无忌惮地啃噬他的肉体与灵魂。
他很清醒,清醒得不能再清醒了。
因为他知道,一旦自己意志陷入沉顿,那么瞬间就会被病痛击穿。《雨龙天河响》带来的安抚效果,也逐渐失去了作用。他感受着十分,甚至是十二分的痛苦。
任何形容,在这种痛苦面前都是苍白无力的。
于他而言,便是不断游走在生死的边缘。这绝非是肉体的生与死,而是灵魂,意志,情感,思想,价值观。
他心如明镜般澄净。
可也正是这份澄净,让他不得不以最好,最丰富地感官,去“完美”承接下每一丝痛苦。
他极力地睁大眼睛,眼角都撕裂了。
极力地呼吸,连肺腔都炸开了。
他的肉体没有遭到任何攻击,是他自己,因为实在是太痛了,痛到无法控制住想要去自杀。
肉大人以肉床包裹着他,让他动弹不得,以免他自杀。
灰色的悲怆,蔓延着。
直至某一刻,范无病眼前忽地一黑,再也撑不住了。他的灵魂跌入了无尽的深渊之中,永远下落,又永远落不到底。
“特使大人!”山神连滚带爬地冲到范无病身边。
肉大人叹了口气,“唉。”
山神眼泪流干了,颤抖地问,“失……失败了吗?”
肉大人“呜呼哀哉”地悲戚一声,“七百多道病的痛苦……谁能承受得住呢?”
“特使大人他……他还有气,有气!”山神瑕疵欲裂地看着肉大人,“肉大人,快救救他,救救特使大人!”
肉大人语气发颤,“他的肉体很强,强到不可思议。但是,但是啊……这个可怜的孩子,神魂脆弱得跟纸一样。我也是刚刚才发现……他居然已如此孱弱的神魂,硬抗了那么久。”
“什……什么!”山神瞪大眼,“怎么会。特使大人他可是一剑一个分神境的魔修,神魂怎么可能弱,怎么可能弱!”他打死也不相信,那般英武神气的特使大人,神魂居然会脆弱得跟纸一样。
“可……事实就是如此啊。”说到“事实”二字的时候,肉大人颤抖得厉害,一条条肉做的触手从上面落下来,包裹住范无病,试图唤醒他的神魂。
可是……根本就找不到他的神魂在哪里。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啊!”山神哭不出眼泪,就把血给哭出来了。他那原本圆鼓鼓的眼睛,此刻凹陷得厉害。
这时,地上传来一阵猛烈的震动。
山神惊愕地往上望去,“怎……怎么回事?”
肉大人语气可怖,“有人来了。”
“谁?”
“两个病得厉害,精神极度不稳定的疯子。”
“他们要做什么?”
“大开杀戒。”
山神颤抖了一下,“是魔修吗?”
“不是魔修,却比魔修更加可怕。他们的杀念,以及孽果比我在却玉山见过的任何一个魔修都要浓郁。”肉大人的身上滚出一些黑红色的血瘢来,“这是他们的杀念。”
山神只是稍稍感受了一下,就吓得脸色苍白。
作为一个从未离开过却玉山的土地神,他无法想象世上居然有这般嗜杀的人。
“肉大人,怎么办?”山神颤抖得厉害,两只脚都没了力气。
肉大人说,“你带着这孩子离开从后山离开,把他藏起来。千万不要让他们找到他。”
“他们是冲着特使大人来的吗!”
“不……他们是冲着他身上的病来的。”
这时候,一条裂缝撕开空间。冰冷的月光洒进来。
一个脑袋从裂缝上探下来,凶恶的“傩鬼相”映着微光,扭曲乖张。
脑袋阴恻恻地说,“找到你们了!”
“啊,啊!”山神吓得瘫坐在地上。他从未见过长得像鬼,却比鬼可怕一万倍的人。
肉大人爆喝道,“带上他,快走!”
山神颤抖地说,“我走不动,我走不动啊!”他双腿无力。
“快!”
王十贪婪地盯着范无病,迷醉地说,“原来我的好朋友在这里啊。好多……好多病!一,二,三……数不过来,完全数不过来!”他张嘴露出獠牙,狞笑一声。
山神看到他看范无病的眼神后,不知是从哪儿爆出一股勇气,忽地有了力气,猛地冲上去,一把将范无病背起来,然后开始狂奔。
“哪里逃!”王十双手把着裂缝两边,硬生生将病城撕成两半,肉大人的身躯完全暴露出来,犹如一个巨型的深海章鱼。
王十见到肉大人的样子,碎了一口,“恶心!”
而后面,一直都很沉着冷静的李九,忽地兴奋起来,“总算是找到个有意思的东西了,此行不虚,也算是有收获了。”
王十喝道,“李九,你来教训这个恶心玩意儿,莪去逮耗子!”
“好!”这正和李九之意。
王十双腿一绷,脚下荡开迅猛的气机,将周遭的一切瞬间荡平。他以这般蛮力,腾空而起,浑身燃起火焰,像颗火流星,猛然坠向在山林间奔逃的山神。
“给我留下来!”一条粗壮的肉触手,闪电般掠向空中地王十,直接将他双脚缠住,拽下来,狠狠地在地上来回砸。
李九见状,更是兴奋了,“好,好,太好了!这才像样!”
他左脚单立,右手持拐杖,指着肉大人。他持拐杖的姿势,根本就像个剑客。
他真是个剑客!竟以手中的拐杖,斩出一道破空的剑气。这剑气刚一涌出来,便撕开了雨幕,紧接着向四周崩散,所及之处,一切都化作湮粉,最后轰然落在肉大人的触手上,快刀割肉,瞬间斩断了肉大人的触手。那条被斩断的触手不到一个呼吸便枯萎掉,风一吹就碎成渣子了。
王十的脸扭曲得像捏皱的纸团,“该死,该死的恶心玩意儿!”
他掠地而动,猛地射入地下,拳头如狂风骤雨一般落在肉大人身上。拳头的每一次落下,都溅起一滩肉浪。这是最不讲道理,最野蛮,最无技巧的轰击。他肆无忌惮地在肉大人身上发泄愤怒。肉大人那盘缩在病城之下的庞大身躯,在拳头与剑气的攻势下不断缩小。
肉大人的根系早已深植于病城。他无法离开。他也不会逃避,他以身躯筑起肉墙,挡在李九和王十面前。他没想过自己这么做是为了什么,只是百年如一日。
这是他作为“守护神”的职责。
要么留下,要么杀了他。
只有这两个结果。
李九兴奋得浑身颤抖,那许久都未抬过头的肉丁,此刻都充盈起剑气一般的鼓躁气血。他要将面前这座肉山,砍成肉末,炒菜吃!
肉大人终究是肉做的。他庞大,但是笨重。他很强,但是敌人比他更强,还是两个。
病城几乎化作了废墟。
失去家园的人们迷茫又恐慌。
肉大人知道,一旦自己死去,那他们将无家可归,将成为这个丑恶世界中,最为弱小的一员。
可肉大人又能做些什么呢?
一如他无法治好他们的病那般,今夜,亦无法保护他们。
但是,他已经尽力了。
“起码,起码得拖到山神带着那个孩子逃离这里……”
王十越过了肉大人筑起的肉墙,朝着山神奔逃的方向杀去。
肉大人拼命地想要阻拦,可先有一道剑气阻拦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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