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边的器械护士脸上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一个身材看起来很窈窕的姑娘,切开腹腔,照样有一大片一大片的油脂。
而这还算是好的了。
临床上碰到体型比较丰满的病人,切开腹腔才真是一种折磨……手术后油都能从手套中渗进去,整只手都是油脂。
……
清扫完腹腔之后,马主任头上也冒了一层汗。
病人的黏连程度比他想象的更加严重。
一双干净的手进去,出来就全是油了,直接就能去做前列腺指检的程度。
但他不曾停留,简单处理后,很快就开始了下一步。
再次持刀,马主任切开肾周筋膜各层,又把肾周脂肪组织分离下来。
对侧的一助动作也很快,对贯串肾包膜的小血管进行电凝止血。
之后,再依次分离肾前、肾上极。
由于邬盈盈的肾脏与常人解剖位置不同,因此马主任的动作幅度不敢太大,全程都是小心翼翼的,生怕损伤后方的输尿管。
将肾脏游离出来后,接着就是解剖肾蒂血管。
许秋关注着全局,根据邬盈盈的情况做出即时的方案微调。
他语速飞快地道:“继续网上分离输尿管,一直延伸到肾盏。李主任你们进行好输尿管缺损的标记。
“病人的静脉位置靠前,从肾脏前侧入路,然后转向内侧,直达肠系膜上动脉的起点处。
“肾静脉与肾上腺静脉毗邻,下边还有紧挨着的卵巢静脉,先在紧贴着肾静脉的地方结扎切断,再从肾静脉后缘入手……”
马主任静静地听着,在许秋的指挥下,他眼前仿佛出现了几分钟后的手术画面。
后方,程主任等人看呆了。
这是人?
你对这台手术的掌控程度都已经到这种地步了,总感觉马主任不配主刀啊……
程主任心里狂震。
但凡做过手术的人,都很清楚想要临场做出如此精细的微调有多不可思议。
然而许秋却做到了……
而且一副信手捏来的样子。
这是一个心外科的医生能做到的?
这一刻,程主任对自己,对马主任都产生了怀疑。
到底谁才是肾脏领域的专家?
咕噜。
无影灯下,马主任额头上冒出一粒豆大的汗珠,他喉咙滚动了一下,只觉得接下来的手术步骤都成竹在胸。
许秋话音落下的同时,他的刀也跟着动了。
一切都仿佛在许秋的预料之中。
他接连分离输尿管、动静脉,从不同的方位进入。
最后,分离肾脏的后面,将其向前翻转。
做完这些,肾蒂血管解剖完毕。
随后是分离输尿管。
最后一步,则是切下肾脏。
“在肾动脉起点处钳夹切断……不是这里,再往左边一点点……”许秋不断地进行着微调。
这一步,其实就是一刀的事情。
按理说任何一个人上来都可以接手,许秋更是能轻松驾驭。
然而,这只是外行的想法。
事实上为了能切出这一刀,一个肾移植科的医生可能需要五年、十年才能有胜任的资格。
看似简单,实则也简单,但肾移植科的医生能做到的事情是保证每一刀都不会出现任何意外。
这一点,许秋做不到,没有经历过完整的、长期的肾移植领域相关训练的手术医生都做不到。
“还是太菜了,要多练练……”许秋心里叹息。
虽说有大师级的肾脏修补术,但这个手术主要强调的是对破损组织的修复,与肾移植术大相径庭。
而此刻,马主任心里已经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好离谱的细节……感觉长了个脑子完全没用,当许主任的机械臂就行了……
其他手术人员也有同样的感受。
呲呲一声,血管被切断。
靠近肾脏的动脉段不需要夹子,因为这一段发生气栓发生的可能性极小,约等于走路被雷劈,根本无需预防。
但肾静脉就不同了,需要用de bakey钳钳夹,切断时要尽量靠近内侧,使肾静脉留得长一些。
随着病人的右肾被拖出,所有人心里都舒了一口气。
灌注组赶紧接过肾脏进行冲洗处理。
许秋则跟着灌注组来到侧方,回头看了一眼手术台。
众人在短暂的歇息后,又迅速回到了状态。
对于这台手术来说,切掉肾脏不是结束,恰恰是整个手术的开始,也是最重要的环节!
肾脏交出的同一时间,马主任带领的肾移植组立刻开始了下一步,他们争分夺秒地分离髂内动脉、髂外动脉,并且根据之前切除时做下的标记进行血管修复,以方便后续的肾脏血管移植。
泌尿外科的李主任也上了台,他耐心地等待着。
马主任这边一完成,他就迅速将膀胱充分游离翻瓣,做好肾盂与膀胱的吻合的预备,开始了对输尿管毁损区域的修复。
与此同时,消化外科主任带领的大网膜修复组也在运作。
他们按照术前规划好的区域,快速游离出刚好超过肾包膜破损区面积的大网膜,重点筛选出血管丰富、活性高的大网膜……
手术台这边忙得不可开交。
不过所有人都留了一份心眼,忧心忡忡地看向跟灌注组在一旁准备肾脏修复的许秋。
这才是整个手术的核心,也是直接决定手术成败的关键。
然而,这种级别的损伤,即便是送到省立医院恐怕都没法处理。
再厉害的医生都得直摇头。
许秋真的可以吗?
所有人心里都闪过同样的疑惑。
而此时,许秋的心情却异常地平静。
他缓缓地吐出一口气,看着邬盈盈被冲洗得发白的肾脏。
下一刻,肾脏完成灌注后就被埋入了冰水之中。
低温状态下,病人肾脏的生理活动会被降到最低。
原本十分钟的体外停循环就可能导致肾脏彻底坏死,但在冰水的拖延之下,甚至可以拖延到一个小时。
然而,这一措施带来的负面效果是非常显著的。
虽然对病人好,但低温带给术者的影响却是致命的。
在冰水之中,怎么可能保持手感!
手关节不被冻僵就很不错了。
至于精细的手术操作……只能看命。
这也是其他医生忧心忡忡的原因。
“许主任,好了!”这时,灌注组的负责人说道。
他往后退了一步,让出了操作空间,紧紧地盯着许秋。
许秋浑然不顾,目光落在冰水里的肾脏上。
此时,邬盈盈的肾脏已经有些发白,在影像片子中破损的肾脏包膜,此刻直观地展现在面前。
蚕豆形状的肾脏,背面的位置有一个创口,包膜纠结在一起,像是一个缠绕的旋涡,皱巴巴地拧成了一块。
灌注组进行清理时,顺便把包膜打开了。
因此,许秋能直接看到里头血淋淋的血肉,泛白的肾实质就这么四分五裂地暴露在空气中,泡在冰渣子里。
周围的肾盏、肾盂,也有不同程度的损伤。
“情况比想象中的要糟糕很多啊……”
许秋粗略扫了一眼,又用器械扒拉着,仔细地查看,表情逐渐凝重。
他往把肾脏翻了个面。
此前一直在腹腔深部,没有展现在众人面前的外侧面也出来了,然而下一刻,周围的助手都眼球一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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