乘风阁内环境清幽,假山树木自成天地,两道身影联袂而至,其中一个轻甲青年有些无奈,觉得没必要搞这么大阵仗。
名为孟德的青年背负双手,行走于林荫之间,低笑道“能以草根之身走到这一步岂容小视,今日没到前五十,一年后呢?三年后呢?十年后他又会达到怎样的武道层次?妙才,我一直说,行事需放眼远观,有的事情急切不得,要看的更远一些,此人当然值得结交,否则不会连那位大儒弟子,玄德兄都屡次提及称赞了。”
所以别看当前只是拉拢了一个龙虎人物,等到十年后需要派上用场时,或许便是一代猛将强人了!
轻甲青年也只是对他如此重视项稷有点不解,道理还是能听进去的,不由颔首道“不过那个从涿县来的玄德似乎有些不一般,很受大儒卢植的重视,称他身怀‘部分天下’,以德服人,他与这位翻天鲲是相识,都是自楼桑村来的,也许咱们能一次招揽两人。”
“不急,妙才莫不是忘了明天是什么日子?
本初宴请各方,玄德兄自然也会去,而我此次前来其一是为结交,其二是为送拜帖,不论如何都能留下印象。
届时我再顺口一提玄德,不就能卖个人情?当赴宴时,我亦可介绍他们二人相会,这便是亲身到来的好处,本初他地位不同,很多时候名气就决定了他不能太折节下交,这便是我的机会了。”
孟德哈哈一笑,心中早已有了思量,那位玄德也很对他的胃口,莫名有一种吸引力,很是渴求,就有一种与天子相似的味道,只可惜对方自从被大儒卢植召见、收为弟子后便很少外出,让他心里都痒痒的。
“孟德深谋远虑。”轻甲青年不明觉厉,跟着点了点头。
行至半途,他们便看到了一片湖光水色,绿树掩映,小桥流水,一座院落与凉亭屹立其中,尽得幽静之乐。
“龙虎榜上记载这位翻天鲲走刚猛之路,但现在看来,其所居雅致清幽,实则是一位清净之人,心有猛虎而细嗅蔷薇,人啊,总是这样的奇妙,一把刚猛无情的刀,却是握在一个随和清净的人手中,这种反差,更让我对他感兴趣了。”
遍览院落景象,孟德不禁露出笑意,踏过石桥,行向最座朱红乌顶亭。
到了近前,竟有两位四关武师出来,正是赶山客与秋老虎,侧身伸臂道“我家公子请两位入内一叙。”
“嗯?”轻甲男子不禁脸色微变,他们可是一路收敛气息与脚步的,刻意隐匿行藏,不愿大张旗鼓,这样居然也被感应到了?
见他这副模样,孟德只是道出了四字,精神武功!
是了,倒是忘了这茬···轻甲男子恍然,这才想起龙虎榜上那不起眼的一句描述,身怀精神武功。
“两位请跟我来。”赶山客在前面引路,脚步放得很轻,似乎不愿惊扰。
两人也保持礼节,落地无声,呼吸轻微,来到了项稷所在之地。
一入亭子,孟德一眼就看见了项稷,他不论在何时何地,总有一种不同于常人的气韵,一种不受时代教条束缚,彰显自己意志的感觉。
依旧是那黑衣青袍,只不过摘下了斗笠,他并未迎接到来的两人,而是在中央站桩,不远处摆放着三个茶杯,旁边铜炉微红,张郃在添柴烧火,煮茶迎客。
呼~
骤而有风起,一切都仿佛静止般,只剩下风声,以及夹杂在其中的呼吸声。
属于人的呼吸。
是项稷,他胸腔起伏如擂鼓,气息十分绵长,甚至都可以听到他鼻间进出的气流声,这声音又显得十分古拙,便如同真的有一头老龟在蛰伏,吐息声沾染了千百年的尘埃。
不动如山,这是静之奥妙,孟德有感,这副拳架子并不高明,但其中蕴含的‘意境’却非常人所能领悟,说都会说,但自肉身上表现出来,就完全不是一个概念。
这表明了一件事,对方就不止是领悟三寸锋芒那么简单,而是更进一步的触及到大家层次,拥有了意境雏形,而这样的人,历来都是抢手的,加上其年纪与潜力、在洛阳也称得上抢手火热。
嘣!
下一刻,项稷背脊猛地挺直,拳架子一变,两手摊开一背,眸光锋锐如霹雳横空,他心脏跳动,竟生出擂鼓之音,须臾间全身上下每一寸筋肉中都迸发出来灼热的气血,可以看到肌体之上,一条条青黑色的大筋浮现,起伏拉伸,似乎一口强弓,生出连绵不断的离弦之音。
筋动暴风骤雨,弓如霹雳弦惊!
“练筋如弦动,圆满连珠弓!他已三关圆满,象力与骨骼打熬完成,只差肌体打磨便可踏入四关内。”轻甲男子目光一凝,窥出了奥妙,更感受到了那股潜藏在宁和之下的澎湃巨力。
好一位翻天鲲···孟德心有所感,这一趟来的很值,也并未因没被迎接的怠慢而不满,反而津津有味的欣赏起这趟拳来。
呼~
徐徐吹过的春风,绿树掩映的画卷,煮着泉水的炉子,白净瓷杯,站桩打拳的少年,一切的一切,都是如此安宁静谧,就连两人也被浸染,多出了一分宁和。
半炷香后,张郃听见铜炉之上的壶内微微有声,明白已沸,打开壶盖能见水泡接连浮起,便不再添柴,而是收火留香。
不多不少,水开之时正好一趟拳打完,而他们眼中的项稷不慌不忙,依旧不曾来迎接他们,而是拿起白净瓷杯,掌心赤光隐现,离火劲灼热其表,纳热气以温茶叶,散香开味。
跟着,项稷慢条斯理放下茶杯,将它们摆成一排,正好三杯,这看在轻甲青年和孟德眼中,只觉他动静之间浑然天成,自有刚柔并济之奥妙,丝毫没有打完一趟拳后的血气沸腾之感。
咕噜声中,热气冒出,缭绕白雾,项稷高提茶壶,轻提手腕,肘与腕平,轻轻一抖便让水飞流直下,好似瀑布落潭,接着提腕发力,上下提拉注水,一连反复三次,让茶叶在水中翻动,滚滚香气夹杂在淡淡白烟中蒸起,芬芳馥郁,如置身百果园中,春风轻拂。
所谓水声三响三轻、水线三粗三细、水流三高三低、壶流三起三落,项稷这一收一放间便有昔年天青楼师傅的几分功力,达到同响同轻之韵味。
白雾蒸腾之中,茶末翻滚,涌上水面,细碎绵长如丝,百变千幻如云,一抹翠色顿时上浮,充盈在整个白瓷杯内,仿佛这装的不是一杯茶,而是一杯拂柳春风。
目睹这练拳与泡茶的一幕幕,孟德与妙才只感觉内心的浮躁被洗去,整个人不知不觉间也沉浸到石桥流水,凉亭春风的自然中,忍不住坐下来,静静等待。
“万里红尘一杯酒,千秋大业一壶茶,请君共饮。”
项稷双掌一推,两盏白瓷杯便移到了他们身前,茶香如雾,春风如水,别有一番风味。
“在下曹孟德,见过山河兄。”
“某家夏侯渊,谢山河兄此茶。”
两人拱手一礼,接茶啜饮,道出了身份。
“二位来访,我心欢喜,便以此茶相待,有何见教,不妨直说。”项稷神色平和,不像是位操刀的莽汉,倒如一位笔绘山河的墨客,由动而静。
伸手按住了正要开口的夏侯渊,曹操笑着自袖袍中取出了一张拜帖,以金漆涂面,蛟虎纹路点缀的拜帖,跟着将之推到了项稷面前道“久闻山河兄之名,崛起于微末,奋发于少年,孟德敬佩不已,今日听闻到来洛阳,便匆匆赶来拜访,走的匆忙,未备礼物,便请山河兄收下此贴,以表心意。”
“明日便是芒种,孟德兄可否告知这拜帖从何而来。”项稷心中一动,这般气派的帖,可不是什么人都能用的。
曹操指了指洛阳城北的方向,轻声道“四世三公,袁家传人之一,位列龙虎榜前列的梦刀思召·本初兄,他于明日宴请洛阳人杰,广发拜帖,非杰出者不可得,我与山河兄一见如故,这封拜帖,阁下实至名归。”
四世三公,袁家!
呼!
霎时枝叶摇颤,一股沉闷之意无声席卷。
张郃仰天低语“起风了。”
天空昏暗,似有连绵春雨将至。
闷雷骤响,天色由淡转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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