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十八,中元。
鬼节,诸事不宜。
天色刚亮,却没有往日的风和日丽,似与这时日有关般,日辉也显得有些冰冷,阴霾绵绵。
张掖郡守府中,一位身材强健挺拔的男子张臂而立,上下划动如虚划圆弧,动静之间气质出众,便是随意站在那里,也能让人一眼看出为人中龙凤。
随着他双臂不断转动,周遭云雾升腾,震荡生玫霞从天而降,落入昆仑大地,浊气糅和热气,催生寒意,温度变化,冰雪逐渐覆盖大地,一片晶莹。
肉眼可见的,自项稷周遭开始,陆陆续续有寒气浮现,覆盖在地表,形成晶莹冰层,倏尔一只鸟雀飞过,却在冰面上打滑摔过,一个趔趄出了窗,被寒风吹入林间。
屋舍外,一行行巡逻的兵士回眸,看到了大片的冰晶将郡守府包裹,野蛮生长,宛如古树枝桠般峥嵘向天,往四面八方扩散开道道寒气,那种无形的波动太过冰冷,让每一个人都心头悸动,忍不住发抖。
眼下分明正是盛夏时节,却宛如苦寒严冬般怪异。
而在寒流变化之后,冰晶中央开始出现紫色辉光,一颗又一颗大星在转动,带着雾霭,在人体宇宙中演化,再造天地,与天外勾连呼应。
跟着便见到白云烟、玫霞荡、土昆仑、碧雪冰与紫星河按照清升浊降、冷热交替的规律循环变化,直入天外,白红黄碧紫五色交织,四周各种砂石草木、峰峦湖泊等隆隆摇动,不少都拔地而起,在虚空中炸开,甚至有些石山断裂,跟着这光华起伏,若海中的浮萍般上下颠簸。
五层浑天融汇一体,自然天威乍现,时至今日,项稷终于将自己掌握的五层浑天宝鉴修成贯通,一身真气循环往复,有天及地再复返天外,达成人体天地与外界乾坤勾连的奇景,生生不息。
呼~
长出一口气,项稷只感觉浑身真气又壮大了五成,甚至超越了此前交手的赤阎罗刹与火翼将,在四脏层次也雄浑无匹,天地间流淌的自然之力与自己愈发亲切,一举一动都能引起它们的‘反响’,甚至能够通过这种呼应与规律去梳理环境,让其和谐圆融。
“可惜剩下的佛掌难觅踪影,否则我也可将浑天神掌推演到第五式。”
他略感可惜,剩下的佛掌当真是一点踪迹也没有,世上盛传白马寺内封有两式,不知可为真,也许有机会可以拜访一二。
这等渡世法器出现的时机都很讲究,遵循着冥冥中的因果,不到时候强求不得。
一静一动间,时间缓缓流逝,很快便到了午时,阳气最盛之时,也转而走起了下坡路,阴阳交替开始。
也就在阳气衰减,阴气浮现的刹那,以屋兰城为中心的变故,发生了。
首先便是被段颎舍弃的骊轩城,县城内外血色阵纹亮起,与燃烧的符箓勾连,猛然自屋兰方向接引来了一束镜光。
顷刻,出于生灵趋利避害的本能,城中一些高手有所警觉,浑身寒毛炸立,毫不犹豫的跃起逃窜。
但这没有意义,就在同时,一道道血光自地面纹路间冲起,将这些人包裹吞噬,当场就有几人惨叫,崩成脓血,连骨头都化掉了,惨不忍睹。
而这些血光越来越多,几乎呼吸之间就有成百上千人成为血泥,崩碎当场。
整個骊轩城内一片愁云惨淡,血雾很浓,充满了哀哭声,诸多身影奔走,哭喊着,跪地祈祷苍天,拖儿带女,滚爬逃亡,但又能如何?
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纷乱人潮中,有孩童爬行,从尸堆中将一个老人的半截身子拖出来,大哭着扑向其怀中,那白发都是血,染了一身。
有襁褓婴儿蜷缩血泥间抽泣,身下依稀还能见到被压扁的骨骼,似有手臂将他托起;有新婚夫妇生死别离,男子像是疯了一般,扑倒在那血骨中,以头撞地,而后绝命。
城中惨剧无数,在天灾面前凡人显得是那样的无力与惨淡,只能看着尸体越积越多,被束缚在地面上,身上的血液疯狂溢出,没入阵纹,源源不断的灌注进镜光中,飞往屋兰城。
魔镜子化身就在外看着,坐视城中血腥味刺鼻,不消片刻就多了数万人的尸骨,皆才死去没多久,惨叫声萦绕不绝,整个城池不论是家禽畜生、还是凡人或武道高手,在这一刻全都没有分别,一同消亡。
“盛宴,开始了。”
他静静俯瞰着屠城惨剧,心头没有丝毫波澜,只剩下对于功力突破,与魔兵合二为一的期待。
一时间,这天地都暗淡下来,泱泱云海间,黑色的天风吹拂,可以让人骨碎肉消,天灾也跟着降临了。
屋兰城方向,虚无魔镜正在冉冉升起,魔镜子的元神已然融入了部分进去,一道又一道涟漪扩散向外,让山川都在撕裂,各种古木爆碎,巨大的山石寸寸化成齑粉。
而在我得、昭武、氐池、删丹、居延、显美六座城池中,惊人变化同步进行,只见一块细小的血斑自阵纹中央浮现,正迅速朝着四面扩张蔓延,从一开始的指甲壳大,很快变成了巴掌宽,乃至人身、房屋大小,越来越庞大,并且还在迅速朝着四面扩散。
凡是被血水沾染到的所有活物,没有一个幸存,任凭草原强人如何咒骂,罗刹宗弟子如何燃烧寿命挣脱,都不能改变什么,依旧全都汇聚变成血水中的一部分。
“该死的,魔镜子果然没安好心,竟连我们草原长生天也要一起献祭!”
“我罗刹宗弟子损失不小,连护法罗刹也搭进去三位!”
“黄金血脉与少宗主无恙便好,他们听闻风声后便撤离,快前去汇合。”
各个城池内尸山血海一片,却也不乏有逃出来的强者与提前撤离的人,此刻一阵后怕,也惊诧于魔镜子的狠戾手段,说出卖就出卖,连盟友都不放过!
眼下双方至少都各有一万兵马搭进了这次惨剧中,覆水难收,只能寻求保住眼下的利益。
就在这时,大地震动起来,一座座被阵纹覆盖的城池大颤,内里建筑房屋轰然倒塌,一座接一座,如波浪般跌宕,形成了八片磅礴血海。
整个已经庞大无比的血海中间,豁然浮现出一个细小的漩涡,漩涡从小变大,越来越庞然,只是短短数秒便蔓延到了整个血海。
轰隆!
伴随着巨震,我得城中一只青色鬼爪轰然伸出血海,上面布满了蓝紫色的邪异图纹,掌指间无数冤魂挣扎,格外的恐怖,竟是一只左手。
而不止这一处城池出现怪异的肢体,余下七座城池内皆有不同的躯干肢体出现,像是要复苏召唤某种可怕存在降临一般。
昭武城内大地裂开深渊,从内探出了鬼王右手;氏池城里震荡不休,立起了一只鬼王左腿;删丹城内鬼王右脚单膝跪地;居延城中响起了清脆之音,一口色泽金黄的法铃渐渐凝实;显美城内开始上浮起一块躯干,赤红鲜血凝成般的魔躯,满是杀戮之气,没有头颅,没有四肢。
日勒城里魂魄盘绕,飘起一杆青色三叉戟;而最后的屋兰城内,则是冲出一个红发獠牙的青面头颅,额间生有竖眼,八座城池对应八个部分,在此刻轰然合一。
“献祭苍生,鬼王降世!”
屋兰方向,虚无魔镜内蓦地响起了恢弘之音,八大部位合一,茫茫血海里缓缓隆起一尊巨大的鬼王法相。
其上身裸露,红发獠牙,身显蓝青二色,高达三百丈,手拿镇妖铃,举三叉戟,狰狞凶恶,屹立在黑雾滚滚的大地上,仰天咆哮!
“献祭八城,连带着大罗刹宗与草原长生天也被卷入其中,这与献祭整个张掖郡也没有什么分别了。”卢植带着迁徙的民众来到角乐城,顿见这般惨状,不由变色。
项稷遥遥相望,心中默默思索,还有什么办法能改变眼下的局面。
而更多的人,则是呆呆的仰望天空,看着那巨大的鬼王法相,心中笼罩上了一层恐怖阴霾,如何阻止?
“有人窃取了法阵力量?原来是逃出去的天妖元神,还有我那久远的祖师,鬼幽,哈哈哈,晚了!”
魔镜子此刻已经双腿都融入了虚无魔镜中,身后的鬼王张口一吸,顿时自八大城内抽离血海,背后开始生长出全新的手臂。
从一开始的两只,到十只,二十只.···到了最后,他已然超越了九九八十一之数,达到了一百零八根手臂,挥舞之间如结成圆轮圣环,透发庄严肃穆。
跟着,便见到虚无魔镜自鬼王口中飞出,升腾到穹顶,开始吸纳无数魂魄,绿色光点铺天盖地的涌现,数以十万计。
“如此充沛的魂力,鬼门关,在这鬼节之日还扭捏什么,给本座开的再大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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