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的郊迎大典立刻乱做一团,慕容英终于也缓过神来,“太医,太医...”
慕容定直接被抬入城中的宅院,太医也立即过来对他进行救治。
这位老人戎马半生,从十几岁就开始跟着父兄作战,打了大半辈子的仗,爬冰卧雪,宵衣旰食,如今已经是风烛残年。
若是安心修养,或许还能多活数月半载。
但是当他知道慕容英被围广武之后,立即集合长安所能调集的所有军队,拖着病体带兵勤王。
一路走来,心血也耗的差不多了。能坚持到广武,已经是在强撑。
慕容定昏阙了一夜,太医用药行针,最后才勉强让他醒过来。
已经到了弥留之际的老人,只让慕容英和慕容据两兄弟留在身边。
“圣人,我应该是要去见太祖和先帝了。”
躺在病床上慕容定脸色红润了许多,应该是到了回光返照的时候。
慕容英此刻心中却是极为的不安和惶恐,他坐在榻上,紧握着叔父的手,“叔父,您肯定会没事的,我已经让太医看过了,没事的...”
慕容定存在的意义,算是大燕王朝的定海神针了。
有他在,即便小有波荡,也能很快平息。
有他在,那些心怀野望的宗室也不敢表露。
有他在,慕容英就有底气面对天下蜂拥而起的义军。
但今日,他好像就要走了。加上前些日子被突厥人围城的余悸,慕容英很慌乱。
察觉到慕容英心态的慕容定却没工夫安慰他,只是留下了自己最后的叮嘱。
“太祖爷当年带着我慕容氏的族人从辽东一路打下了中原,我有好几个兄长就是那时候战死的,我能活到现在,还有什么不满意呢?唯一还不放心的就是大燕的江山,圣人你聪明果断,但太过自负了,魏宣帝说水能载舟亦能覆舟,你要牢记汉魏的教训,不可丢了我慕容家的天下...”
若是旁人这么说,慕容英恐怕早就大怒了,会直接让侍卫拖出去砍死。
但是作为他的长辈,他的叔父,一路扶持他的人,他此刻只有无尽的惶恐,像是最大的一座靠山要崩塌了一般。
他没有任何的愤怒,而是真的用心在听叔父的临终遗言。
“皇叔,我知道了,你也得好起来啊...”
“好了,何必做此态,慕容家的男儿,流血不流泪...”
“皇叔...”
“阿据...”
“叔父我在这。”
站在一旁的齐王慕容据,也是泪流满面,泣声应道。
“阿据,你要用心辅佐圣人,他是你兄,不可有异心。阿英,你也要信任阿据...”
“好好,我知道了皇叔。”
“阿英,克邪小儿呢。”
“就在外面,我现在就唤他过来,冯谨,让伐折罗过来。”
站在门口的内侍令冯谨急忙把六皇子慕容克邪领进屋子,只有六岁的慕容克邪也哭的泣不成声,跑到慕容定的塌前,童言无忌的说道:“十二阿翁,听说你要死了,你别死好不好啊...呜呜呜...”
慕容定笑道:“哈哈哈,这我说了可不算啊...克邪小儿,给我唱个歌吧,敕勒歌,好不好。”
慕容克邪一边抹着眼泪一边带着哭腔唱了起来。
“嗯,呜呜呜呜,敕勒川,阴山下。天似穹庐,笼盖四野。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
在六岁稚童的歌声中,大燕柱石卫王慕容定含笑而去。
庭院外面等候在此宗室大臣和文武百官纷纷伏地而拜。
人群之中,李元徽抬头张望了一眼,仿佛看见不远处有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冲他点头微笑,然后随风消散。
一个人的落幕,却成了一个时代开端。
天盛十二年三月,卫王慕容定薨于广武,天下始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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