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兰憔悴了许多,见了朕也无从前的情意与雀跃,只余冷漠和疏离。
她质问朕,失子,不孕,是否朕在背后一手策划。
朕不知她是如何得知,不过定是有人从中挑拨。
刹那间,气愤,羞恼,愤怒,夹杂着被年家胁迫十数年来的憎恨,通通涌上心头。
压制不住内心汹涌的怒意,便是存着那么几分愧疚,此刻也荡然无存。
雷霆雨露,皆是君恩。
即便是你年氏,皇后乌拉那拉氏又如何?太后乌雅氏又如何?
朕是天子。
看着世兰眼中的光一点一点熄灭,朕心中亦是痛的。
朕心中之愧疚,怜爱,惊惧,渐渐开始放肆生长。
但,天子从不会低头。
撂下几句重话,朕转身离去。
“皇上,你害得世兰好苦哇!”
哭喊声从朕背后传来,朕心知不好,转身去看已然为时已晚。
朕从未想过让她死。
所幸,她未伤及生命。
再安静下来,已是江诚江慎跪在朕面前,诚惶诚恐地禀报。
世兰有孕了。
朕甚至考虑是否如今仍在梦中。
但殿中的血腥味提醒朕此刻的真实。
再度确认,江诚江慎磕头请罪。
一个多月的身孕,便是在圆明园时,朕盛宠她的那阵。
直至入夜,世兰仍然昏迷着。
太医说是她伤势严重,又因心气郁结,胎气不稳,若不能转醒,只怕仍有性命之忧。
嘱咐宫女好生照料,命苏培盛将翊坤宫里里外外换了信得过的人。
苏培盛说,昨夜惠嫔来过,轻装简从,待了大半个时辰。
惠嫔?朕知惠嫔与世兰,只有过节,没有情分。
这夜朕仍未睡好,但却未做前夜的噩梦。
朕辗转反侧,思虑着今日之事。
世兰的伤势,以及她腹中的孩子。
那亦是朕的孩子,曾经朕避之不及,世兰孜孜以求。
如今年家已经倒了,朕再无后顾之忧,又何必再瞻前顾后。若是连留下亲子的魄力都没有,才当真是枉为天子。
一早,朕去了景仁宫。
站在殿外听了一会儿她们的议论,当朕听到曹琴默说到,年氏不知悔改,辜负天恩,朕才进去。
曹氏说:当杀之,以平后宫之怨。
朕又想起昨日世兰申辩,她所犯罪行,十之八九便有曹氏从中挑拨煽动。
朕如何不知世兰又坏又蠢,但曹琴默却是阴诡狠毒,借着世兰之手,行自己之便,如今又要踩着旧主往上爬。
想起玉雪可爱的温宜,朕如何能容忍这般恶毒的女人,为皇家养育公主。
天凉了,曹氏,病亡吧。
朕又注意到一向安静的昌嫔,这个为朕诞下龙凤胎的女人,在朕这到底是有些不同。
昌嫔曾告诉朕,当日合宫宴饮,她在延禧宫临产,是世兰救了她们母子三人性命。
是以昨日世兰的血书,也是她派人送到了养心殿。
年氏母家获罪,自己亦丢了尊位,如此风口浪尖上,昌嫔仍愿出手相助,可见是个有情有义的。
朕去了延禧宫,见着了朕的弘旻与琼微,二人活泼可爱,倒消了朕心头许多阴郁。
不知为何,朕却愿告知昌嫔,年氏有孕。
昌嫔欣喜,她说世兰为了求子,曾吃过许多许多苦。
朕亦知她为此吃了多年的苦。
苏培盛来传,年氏醒了。
朕起身来到翊坤宫,世兰额头包着纱布,仍有丝丝血色浸出,见着了朕,不说亦不笑。
朕坐在榻上,执起她的手,告诉世兰,她有了一个多月的身孕。
瞧着她眼睛再度明亮起来,朕亦是有些欣喜。
只是世兰仍旧不吃不喝,不与朕说话。
罢了,当下好好养身子要紧。
夜里,朕去了碎玉轩,奴才来报,年答应肯用膳了。
朕一颗心方才落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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