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沔水县发生了两件大事,第一件是陈九四在仙鹤棺材铺订了二十四口楠木大棺,并且将会在后日举行盛大的葬礼,用以安葬,为白虎堂战死的二十四名弟子。
葬礼会从白虎堂出发,绕城半圈,最后从东门出,埋葬在青山口。
可谓难当的隆重,一时间整个沔水县的人都在夸奖陈九四乃义气之人,只是帮派内的二十四个普通弟子而已,要是别的帮派,随便找個地方埋了也就是了,哪会有这么隆重的葬礼。
这一对比之下,这城内的帮派,最有情有义的非漕帮白虎堂莫属,白虎堂甚至成了沔水县‘有为青年’第一选择。
这年代,你要么老老实实的种地打鱼,要么你就加入帮会,想要走朝廷这条路,混一口朝廷的饭吃,可以说是难上加难。
正因为如此,陈解这一行为,已经在百姓的眼里,成为了仁义的代名词。
同时陈解还对外宣布了,这二十四位弟子的遗孀,他们白虎堂养,只要白虎堂在一日,就不会短了这些家庭的吃穿,另外若是敢招惹这些家庭的,白虎堂一律视为挑衅,白虎堂弟子,人人可为这些遗孀出头。
这基本就解决了这些人的妻子,孩子以后的所有生活问题,陈爷都开口了,在这沔水县基本没人敢惹他们。
生活有保障,并且尊严也有保障,可以说这些英雄的遗孀,可以过上比很多人都好的生活。
其实这也算不得多大的改变,只是陈解的一种战争抚恤而已,可是对这个时代的人来说,这已经是不敢想象的事情了,帮派什么时候还管帮派家属的安置问题了,这一消息,在沔水县也引起了轩然大波。
同时这个消息也传到了城内各大帮派的耳朵里。
渔帮的帮主柳老怪第一个带头响应,并声称那二十四人是英雄,葬礼当天他将携同儿子柳松一起参加葬礼,送一送英雄们。
柳老怪这一表态,让城里其他一些小帮派的人坐不住了,他们不知道这里面到底有什么隐情,可是柳老怪这个沔水二巨头之一,开口要参加葬礼,他们是不是应该也参加一下啊。
毕竟这葬礼是漕帮办的,而渔帮还响应了,这约等于两大帮派合力做的这件事啊。
作为夹缝中生存的小帮派,这时候不表态,明显是很不聪明的,于是纷纷放出风声,葬礼当天要来送一送英雄,这一下子又带动了城里看热闹的人,很多人也表示要来送一送英雄。
陈解在知道了这些消息后,对外放出消息:“欢迎社会各界人士,前来送葬,漕帮白虎堂所有人感谢各位。”
于是乎这件事是愈演愈烈。
而在如此大的一件事情之下,众人把另一件足够轰动的事情就人为的淡化了,就在昨日晚上,牧兰人居住区之中,木华托的庄园内,木华托全家十八口全部被杀,就剩下一个六十七岁瘫痪的老母亲,以及一个外府管家。
而且凶手极其嚣张的在木华托的庄园处留下了一句话:
【不是不报,时候未到,杀人者,拜火教夏荷!】
同时那瘫痪的牧兰人老太太也证实,她亲眼看到了一个年轻的女恶魔,她一剑就贯穿了木华托媳妇儿的咽喉,诛杀了木华托的子女,就连六岁的孙子都没放过,残忍非常,简直不是人,该死的汉狗要为这件事情付出惨痛的代价!
这件事很快就惊动了县太爷唐万年。
这死的若是汉人,唐万年根本不会在意,死了便死了,有什么大不了的,可是现在死的是一家之牧兰人,这事就麻烦大了,唐万年第一时间赶到了作案现场。
看着一地的死尸,这位文弱的县太爷都吐了,不过还好吐了一会儿便适应了,硬着头皮继续的勘查现场。
仵作一具具尸体检查,最后给唐万年一个准确的验尸报告,本次事件,一共死了牧兰人一十八口,系木华托的全家,根据仵作勘验,所有人几乎都是被锐器所伤,有的人是被一剑封喉,有的人是被锐器削掉了脑袋。
最后推断应该是一个用剑高手做的这起案子,而除了这些牧兰人之外,还死了仆人六人,唐万年听到这里摆摆手道:“汉人的事情不用跟我讲。”
仵作一愣,低头应是。
紧跟着唐万年拿着手绢捂着自己的口鼻道:“这么说,这杀人的是个用剑高手,对了师爷,根据渔帮送上来的消息,这拜火教夏荷就是个用剑高手吧。”
师爷闻言道:“没错。”
唐万年道:“嗯,那基本就能确定作案者是拜火教夏荷。”
师爷在一旁道:“这家还有老夫人,大人要不要见一见。”
唐万年闻言道:“见一见也行。”
说罢便跟着一行人前往内院,这时候就看到一个老太太麻木的坐在一张躺椅上,一旁站着一个管家模样的人。
唐万年走了过来看着老妇人道:“老夫人,我是本县的知县,有些问题问一下您。”
听了这话老太太立刻双眼凶狠道:“问什么问,是拜火教,是狗汉人,是狗汉人做的!”
“他们前日杀我儿还不够,现在又来灭我满门,狗汉人,我死不与你等干休,你现在跑到我这里干什么,还不给我抓那狗汉人,他杀我家一十八口,我要杀十倍汉人,才能以解我心痛之恨……”
老太太激动的吼着,双眼是无尽的疯狂。
这时外面突然一阵嘈杂,竟然进来了一群牧兰人,这些牧兰人都是住在附近的,有些还是跟木华托沾亲带故的,这时候木华托一家一十八口全部身死,自然免不了兔死狐悲,这时一群人乌泱泱的就朝这边来了。
进来之后看到了知县唐万年,直接围过来向唐万年要凶手,唐万年有个屁凶手啊,只能苦着脸跟一群人解释,县衙肯定会不遗余力的抓捕这犯案的拜火教妖女的。
最后唐万年再次看着老妇人道:“老夫人,您确定是那拜火教妖女所为是吧。”
老妇人立刻吼道:“就是她,我死也忘不了她!”
老妇人想起了昨夜的惊魂,那一剑已经搭在了自己的脖子上,自己吓得都尿了裤子,那该死的女人露出了一脸的厌恶,紧跟着用剑拍了拍自己的脸道:“一个无用的瘫子,杀你都脏了本姑娘的剑,你啊,就这样躺在这里看着我把你家的所有人都杀光吧!够鞑子。”
然后她就真的当着自己的面,一剑封喉吉尔玛(木华托的妻子),以及其他人!
“老夫人,您确定没记错是吧。”
唐万年再次问道,听了这话老妇人顿时怒了:“你什么意思,你是在怀疑我诬陷你们这些该死的汉人吗?我告诉你,我亲眼看到的,亲眼看到的!”
见老妇人情绪激动,周围的牧兰人也全都怒了:“你这该死的汉人县令,我们尊贵的牧兰人的母亲会骗你吗?你还要逼问到什么时候,你这是在侮辱一位英雄的母亲!”
唐万年这时一脸的无奈,刚想解释,就听一个牧兰人大喊:“果然汉狗靠不住,走,咱们不能在这干等着,咱们去找达鲁花赤大人,只有我们牧兰人,才能给我们牧兰人做主!”
“没错,找达鲁花赤大人,汉狗靠不住!”
一阵激烈的喊声,紧跟着这些牧兰人携带着汹汹怒气直奔达鲁花赤的府上,看到如此场面,唐万年丝毫没有不满或者其他任何表现,脸上带着笑容,他对一旁的师爷道:“把刚才他们说的话都记录好,一定要把证据做实了,另外回去下达海捕公文,抓捕拜火教妖女夏荷.”
师爷听了这话立刻应是,不过却看了看气势汹汹前往达鲁花赤府上的牧兰人道:“大人,任凭这些人闹没问题吗?”
唐万年听了这话笑道:“能有什么问题,让他们闹去,杀人的是拜火教,闹事的是牧兰人,跟咱们无关,咱们只要把证据坐实了,再把海捕公文一发,就万事大吉了。”
听了此话,师爷看了看唐万年,不由心想,看来老爷是胸有成竹啊。
唐万年则是嘴角上翘,呵呵,闹吧,闹吧,反正与我无关。
……
此时,达鲁花赤府上,耶律正在享受自己的早餐,作为沔水县最有权势的人,他的早餐很丰富,一碗燕窝,一笼奶馍馍,配上十几道小菜,也就对付了今日的早餐。
而就在耶律吃的很开心的时候,阿木台从外面慌慌张张的跑了进来。
“主子!”
阿木台着急的喊道,听了这话耶律看了看他道:“慌慌张张像什么样子,这天没塌下来!”
这边说着,继续不慌不忙的吃着奶馍馍,可是阿木台却焦急的说道:“主子,出事了,外面聚集了一群咱们牧兰人,喊着让咱们为他们主持公道呢!”
“咳咳……什么?”
耶律本来吃的很开心,一听这话,一口燕窝差点呛到嗓子,这时一脸诧异的看着阿木台。
“怎么回事?”
阿木台道:“是木华托一家!”
“木华托?他们家又怎么了?”
听到这个名字,耶律眉头皱了起来。
“主子,他们一家昨夜都被杀了!”
“什么,都被杀了??”
这回耶律更加吃惊了,而阿木台给了一个肯定的回答:“嗯,都被杀了,一家十八口,一夜之间便被灭门,只剩下一个老太太,现在住在老街的牧兰人已经全部出来了,围在咱们府门之外,要大人给他们主持公道。”
“主持公道,凶手是谁可查出来了?”
耶律问道,阿木台回:“不用查,凶手已经把名字写在了木华托家的柱子上了,是拜火教的夏荷干的。”
“猖狂,太猖狂了!”
耶律把手上吃剩下的半个奶馍馍放下了,吃不下了,这时候他的目光逐渐变得凶狠起来,这拜火教愈加的猖狂了,此事必须严查。
想到这里,耶律道:“去把唐万年给我叫来!”
阿木台立刻回道:“是。”
说完阿木台转身就往外走去找唐万年了。
耶律这时揉搓眉心,这事可真让人头疼的啊。
而就在这时,府内的管家急冲冲跑过来道:“主子,老阿鲁来了,正在外面求见。”
耶律听了这话,脑瓜子都炸了,这老东西都出动了吗?今个这事是越来越难办了。
老阿鲁牧兰人中的长者,今年七十有六,这在牧兰人中可是长寿的存在,并且也常常被称为智者,在牧兰人看来,活得越久,这个人就越聪明。
老阿鲁便是如此,他在沔水县的牧兰人中是很有威望的存在,就算耶律来到沔水县任职的第一件事,就是拜访老阿鲁。
现在这老家伙都出动了,可见这一次木华托被灭满门的事情,对牧兰人的刺激有多大!
“主子,您要是不想见,我去帮您把他挡回去。”
这时管家开口道。
耶律看了管家一眼道:“挡回去,就凭你?唉~把老阿鲁请进来吧,不过只能他一个人进来。”
“是,主子。”
管家很快跑了出去,片刻带进来一个拄着拐棍的老牧兰人。
耶律看到这老牧兰人立刻起身,面带笑容道:“呀,阿鲁大叔什么风把您都惊动了,来来,里面请,里面请!”
听了这话老牧兰人这时也一脸激动道:“见过达鲁花赤大人。”
说着就要跪拜,耶律一把扶住了老阿鲁道:“别,您来快起,您的礼晚辈可受不得。”
“不不,礼不可废,达鲁花赤大人可是大汗派下来保护我们的守护神,我必须行礼。”
老阿鲁这时开口说道,耶律闻言表情不变,可是心中却道:难缠。
老阿鲁这一句话隐含了两个信息,第一他叫顺帝为大汗,只有老牧兰人会这般称呼皇帝,表示自己资格老,紧跟着又把主要工作是监察汉人的达鲁花赤,称为牧兰人的守护神,这是要捧杀耶律啊。
耶律这时苦着脸道:“阿鲁大叔啊,现在可不流行叫大汗了,都称皇上了,还有莪这达鲁花赤虽然能帮助咱们牧兰人说话,可是皇上给我的职责只有监察汉人这一条,这守护神之称,可担当不起啊!”
老阿鲁闻言岂能听不出耶律话中的隐含意思,不吃自己的糖衣炮弹。
不过老阿鲁可不是轻易认输的,这时候叹了口气道:“唉~耶律大人如此说,便是不愿意为我们牧兰人做主啊!”
“阿鲁大叔,您这话是什么意,我何时说不为咱们牧兰人做主了?”
耶律无奈只能苦笑道:“阿鲁大叔放心,不论何时何地,我都是跟咱们牧兰人站在一起的!”
听了这话,老阿鲁握着耶律的手道:“耶律大人,您这般说,我这心里就有底了,咱们牧兰人便有希望了!”
耶律陪着笑,老阿鲁这时一把鼻涕一把眼泪道:“耶律大人啊,这沔水城已经不是咱们牧兰人的沔水城了!”
“阿鲁大叔,休得胡言,这种大逆不道的话可不能说。”
耶律闻言连忙制止。
“有什么不能说的,我阿鲁台十岁进的这沔水城,那时候汉人在大街上看到咱们牧兰人,那是要下跪的,谁敢不下跪,咱们牧兰人的铁蹄就能让他们付出生命的代价,那时候咱们才是这沔水城之主。”
“后来,大汗说牧兰人与汉人当亲近一些,便改了政策,汉人在大街上看到咱们不用下跪了,行,一群下等人的跪拜,我们不稀罕,但是那时候汉人若是敢惹咱们,咱们杀了也就杀了!那时候咱们也是这沔水城的主人。”
“再后来汉人竟然不允许随意打杀了,咱们杀汉人竟然还要赔一头驴子,这是什么道理?打杀自己奴隶也需要赔钱?这时候咱们就不能完全算这沔水城的主人。”
“而到今日,这汉人已经骑到了咱们的脑袋上,可以暗杀咱们牧兰人了,木华托那是多好的牧兰勇士,当街制止了汉人侵犯女人,然后就被莫名其妙的打死了,死了之后,你竟然不追究杀人者的罪名,行,我知道大人您希望沔水城不生事端,这件事我们忍了,可是大人您想要息事宁人,可是汉人不想啊!”
“他们昨夜,一夜之间就杀了木华托一家十八口,并且嚣张的留下了名号,这是干什么?这时在挑衅!这是在藐视我大乾的国威,此事您要再不管,咱们牧兰人可就要被人欺负到骨子里了,以后这汉人可就要骑在咱们脖颈上拉屎了!”
老阿鲁捶胸顿足,一脸的悲戚,仿佛汉人已经挖了他们家祖坟一般,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被汉人欺负成什么样了!
耶律闻言道:“阿鲁大叔啊,您多虑了,这木华托一事我绝对不会姑息的,我已经让人去找唐万年了,此事,必须要让他找到真凶,这一日抓不到真凶,我便一日不放松,就算把这沔水县翻个底朝天,我也要找到杀害木华托的凶手!”
耶律闻言笑道:“阿鲁大叔,如此您满意吗?”
老阿鲁平静下来,看着耶律道:“耶律大人的意思是只抓住杀害木华托的凶手就算了?”
“不然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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